阳光穿透窗纱照到木案上时,薛绥才在灵羽扑簌簌的振翅声中惊醒。
昨夜被暴雨打落的红山茶花瓣,有几片粘在窗棂,像斑斑血迹。
她垂下眸子,看向胡乱纠缠在腰间的轻薄锦被。
只一瞬,龙涎香混着皂角的气息萦绕过来,仿佛还带着那人的体温。
这锦被怎会在她身上?
薛绥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就那样和衣躺在床上,襟前松散,衣衫压出了褶皱……
枕头上还留下一点可疑的湿痕……
她心里一紧,猛地撩开帐子。
屋里早没了人。
那厮走得很干净,没有留下半点破绽。
薛绥搓揉一下胀痛的额头,翻出枕下李肇上次送的祛疤膏,攥在掌心里,握得瓶身都发烫了,她才将碎片般的梦魇驱出大脑,侧身过去,摇响铃当。
“姑娘醒了。”
小昭捧着铜盆进来,替她净面更衣。
两人说着话,见如意拿了几枝芍药花进来,笑吟吟地插在木案上的青花汝窑瓶里。
“昨夜的雷雨好生猛烈,竟把后墙根那两株开得正好的芍药给折了。婢子看着心疼,想着捡回来摆在屋里也好看。姑娘快瞧瞧,喜不喜欢?”
小昭看她一眼。
哪是什么雷雨打折了的花儿。
分别就是招了那太子的摧残……
她下意识看一眼自家姑娘眼下的乌青,不由得忧心忡忡。
太子行事无忌,怕是要害了自家姑娘……
薛绥眼观鼻,鼻观心,赞了一声花儿美艳,只当看不见小昭的眼神。
等她梳洗打扮好出去。
院门口不知何时添了两个护院。
许是昨晚熬夜值守缺了觉,两个人怀里抱着刀,竟然靠在房门上睡了过去。
薛绥轻咳一声。
见他们懵懵懂懂地醒来,回头对如意道。
“昨夜有刺客入府,多亏二位守护周全。小昭,还不快给二位小哥添些茶水银子。”
小昭应声便将两块散碎银子塞到两个护院手上。
两个护院掂着分量,喜不自胜,连连拱手称谢。
这时,院外突然炸开了一阵喧嚷。
“快快快,走稳些!”
“这么多好东西,可别摔着了!”
薛绥看过去,只见三五个粗使婆子抬着一个柏木箱笼,后面还跟着几个丫头,分别捧了绫罗绸缎、珠翠首饰、绢绡香囊,热热闹闹的往檀秋院来。
一水儿的金丝银线,在日光里漾出潋滟波光,仿若流动的七彩流云,煞是好看。
最前面的掌事,人未走近,便笑吟吟地请安。
“恭喜平安夫人,王爷看赏。”
见薛绥没有吱声,那掌事又堆起笑脸,恭敬地欠身:“王爷体恤夫人昨夜受惊,特命奴婢等送来这些绸缎首饰,滋补药材,为夫人压惊……”
薛绥谢过,看了赏钱,让他们将东西抬进去,收拾妥当便去主屋谢恩。
李桓不在府里。
她刚踏入内院正厅的门,便觉得气氛凝重。
廊下侍女低眉垂目,看着她也不请安,表情都有些紧绷。
薛绥道:“还请通传王妃,就说平安夫人前来谢恩。”
侍女尚未开口,那扇紧闭的大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
翡翠走过来,赔着笑,“王妃此时不便见夫人……”
说罢压低声音,带着一丝隐晦的表情。
“平乐公主领着小郡主来了,在里屋同王妃说话呢。夫人此时进去,只怕是要让公主不快,平白招惹闲气……”
薛绥微微颔首,“多谢翡翠姑姑提点。那我一会儿再来。”
翡翠笑着福了福身,“夫人这可折煞婢子了。婢子也是从薛家出来的,哪能不向着自家人呢?此番平乐公主,说是要在府里小住几日,王妃也是无奈,这会子也是焦头烂额,恐怕也顾不上夫人。夫人万事都仔细着些,可得多留个心眼儿……”
薛绥一怔,浅笑道谢。
“那便不打扰王妃和公主了,我先告退。”
平乐搭好了戏台,亲自上场,那便让她尝尝玩火自焚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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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檀秋院,锦书从外面回来了。
“姑娘,我带回两个消息,一个顶好的,一个不太妙,您想先听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