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如鼓点,密集而下。
端王府的飞檐在雨帘中若隐若现,青瓦被雨滴击出碎玉一般的清响。
李桓裹挟着夜雨推门而入时,薛绥正将青黛砂徐徐点入茶汤。
青瓷盏中腾起青烟,裹着雪松的幽香在室内游弋。
香气……馥郁扑鼻。
薛绥看着李桓冷峻的神色,抬眸一笑,从容起身。
“王爷怎么来了?锦书,王爷来了,你们怎不通传?”
锦书跟在李桓身后,低头垂目,没有吭声。
李桓道:“是本王让她们不要通传的。”
薛绥微微一笑,绕过桌案,款款上前,从容行礼。
李桓目光扫过案桌,“平安好兴致,竟在夜里煮茶赏画。”
薛绥回头看一眼,桌案上放着一幅仕女图。
图上女子广袖当风,笔墨淋漓,神韵俱佳,就是宣纸上有一些不寻常的褶皱。
她笑意清浅:“妾身闲来无事,找来一幅古画临摹,让殿下见笑了……”
她腕间玉镯轻晃,似有流光闪烁,衬得肌肤如雪。
李桓指尖抚过画中人的云鬓,指腹上沾上一些墨汁。
他抬起手指来,看了看,“研习书画,有助于陶冶性情,对你养病也大有好处。”
薛绥:“多谢王爷关怀。”
李桓目光忽而扫向窗台,看着鸽子脚下踏出的那一点几不可察的水渍。
“方才有刺客闯入内院,平安可曾受惊?”
薛绥伸手按住被风翻卷的画角,羽睫轻颤,“方才听到有人在喊,我便好奇出去看了看,踩出一屋子雨水,人却没有瞧着……”
话音未落,李桓忽地俯身贴近,龙涎香混着雨雾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不害怕?”
薛绥指甲微陷掌心,面上却是笑意疏淡。
“王府戒备森严,又有众多护卫把持,我未觉害怕……”
李桓微微一笑,“你倒是镇定。”
说罢,他又深深看她一眼,直起身淡淡地道:“近来有不少西兹探子,伪装成西域客商,潜入上京意图不轨,平安要多加小心。”
薛绥轻轻一笑。
“我一个深宅妇人,谁会处心积虑地害我?”
李桓也笑着转身,手指再次摩挲那一张墨迹未干的仕女图,不知是把玩,还是想要有所发现,清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探究。
“平安自幼离开薛府,在外颠沛流离,没有想到,竟习得一手好书画……”
“可叹!旧陵沼那等荒僻闭塞之所,也能养出如此才情的女子。”
薛绥恭敬地福身,“王爷过誉了,不过是依葫芦画瓢,临摹旧作算不得什么精湛才艺……”
李桓目光流转,看向那雾气氤氲的茶炉。
“这茶很香,大老远便闻见,叫什么名字?”
“回王爷,雪山云雾。”
李桓轻嗯一声,坐下来,“好茶不可多得,何不让本王也享用一番?”
薛绥面不改色地笑,“方才受到惊吓,失手打翻了墨汁,不慎将茶水污损,不敢再给王爷品鉴。”
李桓笑了笑,“那下次再来同饮。”
顿一下,又温声道:“时辰不早了,平安早些歇着吧。”
薛绥微微屈膝,温婉浅笑,“王爷慢行。”
李桓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