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安雅一路往回走,一路发出各种诏令:出征的部队中,伤残、阵亡者由杜襄成负责护送回国,健全者都归房似瑾辖制,暂时驻守漠东草原;从国内抽调大批文官,在军队的配合下逐步接管玉轮国;加强边界诸郡的警备,以防不测……发完这些诏命还嫌不够,又传书给段知书,让她到未央城迎接自己,她才不管自己的这一行为会不会引发长乐国又一顿鸡飞狗跳。
草原的路不好走,郑安雅的车驾星夜兼程足足半个多月才到达未央城外。段知书和柏崇峦早已在十里亭等候她多时了,同来的还有不情不愿的长乐王夫妇和柏景行。
王驾刚刚停下,段知书和柏崇峦一左一右上前准备扶郑安雅下车。她却自行从车上一跃而下,一头栽进段知书的怀里。段知书已有上百年未见她如此失态,便知事情严重,抚着她的背柔声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夫子,他……他讨厌我,他说我禽兽不如……”郑安雅的声音很小,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的,不过段知书一下子就听懂了。
“你是说林长卿?他敢!”
一旁的柏崇峦着实震惊了,虽然他没听清郑安雅说了什么,但一向温文尔雅的段知书居然气得直呼东帝名讳,可见事情不小。
段知书无意中碰到了郑安雅的伤口,感觉到她明显哆嗦了一下,又见她脸上还有一道未褪去的划痕,心疼不已:“陛下受伤了?咱们回家好不好?”
柏崇峦道:“段相,陛下这一路过来已有十几天,伤口想必没有好好养,要不缓几日再走?长乐国虽小,接纳陛下一行人还是绰绰有余的。”说罢,他忽略了长乐王的白眼,与柏景行一起将郑安雅等人领到自己府上住下。
另一头,林长卿得知郑安雅不辞而别之后,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经过林长晔的解释,他也明白自己着实误会了郑安雅。不尔罕有七万多名百姓,夜幕降临之前已经有五万多人自愿归顺,这些人在登记了户籍之后就被释放回家了,所以他才会在城外看到留有大片脚印的空地。至于地上的血迹,大部分干涸的血迹是攻城时留下的,新鲜的血迹是杀了一些挑头闹事的,算下来总共不超过十个。所谓的“屠城”不过是郑安雅吓唬百姓们的说辞,高昌国通常会将不愿归顺的敌国百姓贬为奴隶,押着他们修城墙、建道路或者舂米,此番对不尔罕的百姓也是如此。至于莞尔的族人,林长晔特意打听过,他们原本是扶余国百姓,早就对奴役他们的玉轮人恨之入骨,一听说归顺了高昌国就能恢复自由身更是求之不得,早早地就归顺了,性命之虞更无从谈起。
“哥,不是我说你,这次你也太沉不住气了,莞尔三言两语就把你给挑拨了,以往的你可不是这样的。难不成你真的对莞尔有意?”林长晔问道。
林长卿摆了摆手:“你瞎说些什么?我是怕安雅一怒之下犯下大错才着急的,如此看来倒是我冤枉她了。都怪我,刚到城外的时候,我见她一直背对着我答话,以为她铁了心要站在我的对立面,哪知道……”
“哪知道人家只是划伤了脸不想让你看到,对吧?”林长晔叹道:“那现在怎么办?人都被你气走了。”
林长卿扶额道:“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有犯过这种错。她现在一定很生气吧,竟然还加强了边境的防护,这是准备与我们开战?”
“我想了三条路。说给你听听?”林长晔道:“第一条:老死不相往来,从今往后就当你们是陌生人,反正太后不同意你俩的婚事,如此正好遂了她老人家的心愿。以我对西帝的了解,她加强边界诸郡的警备,就是为了做给我们看的,不是真心想打。那好,她增兵我们也增兵,谁怕谁啊。你放心,两国现在人心思定,仗打不起来,只是几十年之后就难说了。”
“这不好吧,”林长卿道,“战争总会死人,更何况我们两国体量相当,真要打起来规模绝不会小,难免生灵涂炭。”
“好极了,”林长晔笑道,“我也不想和她们打,到时候恐怕我和我表姐得对上,太伤感情了。接下来是第二条:派遣使者备上厚礼前去道歉。伸手不打笑脸人,西帝至少表面上会与你和好,不过恐怕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你们的关系都只能维持在普通朋友的水平。”
林长卿不做评价,只问道:“那第三条呢?”
林长晔道:“第三条可就麻烦了。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真的考虑过和她成婚吗?”
沉默良久后,林长卿叹道:“想过,不然我不会当着全体将士的面说那些话。”
“你是认真的?”
“君无戏言。”
林长晔摊了摊手道:“那你可想好了,就西帝那个性子,不要说从此以后三宫六院与你无缘,恐怕你这辈子都得受她挟制。而且,太后那边怎么办?”
林长卿道:“这我自然知道,我愿意。阿娘那里你更不用担心,她的种种举动都是怕我吃亏罢了,只要我过得幸福,她不会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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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长晔惊讶道:“听你这意思,非她不可了?”
林长卿淡淡的笑道:“是的,我愿意履行婚约,不仅是为了黎民百姓,更是出自我的本心。我做出这个决定很难,所以多年来我即使对她略有好感也一直掩藏自己的心迹。不过如今我决定了,我要和她共度余生。你懂我的,我一旦决定了就不会轻易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