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蓝皮的小册子,真理教的读物,很有道理。”
“是啊,很有道理…很有道理,”他用大拇指顶着下巴,用食指和中指揉着脸颊,舒服地给自己按摩,畅快地承认了,“刚开始,我想着歪理邪说嘛,没必要看,现在呢,又觉得挺有道理,还是能借鉴学习…”
“为什么有道理?有什么道理?”
“道理?还用说吗?学校的课本、书店的图书,都劝我学习,从不告诉我,麦格达到底有多烂,格威兰人到底有多霸道,有钱人到底有多恶心,普通人到底有多低贱、愚昧、迷信。可它写明白了,它告诉我,格威兰人把共治区当成牧场,把中洲人当成绵羊,还把绵羊教成一堆混账杂种,哪怕外面有狼在盯着,这群羊还要互相顶角,把别的羊往死里撞,在送给狼吃的时候,还要蹭一口肉。它教会我了,我们这些中洲人啊,皮肤是天生的棕,日子是活该的苦,嘴脸是真他娘的贱。明明知道是谁在折磨自己,明明知道是谁搞得共治区乌烟瘴气,不去斗,不去拼,就在那儿他妈的努力读书,给别人当工干活,累死累生,买房子、娶老婆,再送儿女去读书——读他妈了个逼的,哈哈,读来读去,照样是死狗一条…”
“所以,要怎么办呢?”
“怎么办?我不知道啊。用圣职者的话说——孩子,你的问题,只有神圣帝皇能回答啊。”
“不,你撒谎,”男孩贴着他的背,平静地说,“你知道,你知道答案是什么。”
“我知道?我怎么知道?你说,我又上哪知道去?”他猛地回身,抓起男孩,将男孩举得很高很高,高到挡住午阳,见不到任何光明。他的嗓音拉高了,高到工人们开始苏醒,“你说啊,我,上哪里,知道去?”
不知是不是太过黑暗,男孩的脸模糊不清,只有声音清晰可闻:“你知道的,坎沙,你向来是清楚的。”
他愣住了。
是啊,坎沙,你向来是清楚的。你爱见义勇为,你爱助人为乐…该怎么办,你难道不清楚吗?
是的,是的…
霎时间,他的眼里又有了光,那束光不是希望,而是一种喜悦、一种雀跃,一种明悟的喜悦,一种醒悟的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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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把男孩抱到脸前,深深一吻,说…
“谢谢你。”
男孩也回复了一句,那回答相当低沉,低沉到只有他能听清。
而后,他高举男孩,对着工地的钢筋,竭力砸了下去。
在轰乱的噪音中,他走向工地正门,一脚踹开拦路的铁皮,留着工人们叫骂,头也不回地走了。
几个工人冲到钢筋堆放的位置,却见几条钢筋像是被倒塌的吊车砸了,折出了角度。而钢筋之上,则是空荡荡的,没有灰尘、没有血肉,没有人存在过的痕迹。
在回到家之前,坎沙一直在念,念男孩的那句道别语…
“坎沙,谢谢你自己。”
家门开了,门后,是焦虑的安苏妮。坎沙是笑着抱上去,告诉母亲他饿了,他想吃些好的,他想尝些母亲的手艺…
把早餐再做一遍就好。
等羊肝和牛肉制好,太阳已经倾斜向西。他打开灯,替母亲沏茶端水,请母亲先上桌。然后,他去端菜、盛饭,难得和母亲吃了回团圆的下午餐。
他吃得很慢很慢,仿佛不是在吃家常菜,而是在品味帝皇恩赐的珍馐。他小口小口地咀嚼,比跟着塔都斯蹭饭时还要细致。吃完,天色都黑暗了,他擦干净嘴,抢过碗碟,替母亲洗好餐具,然后来到客厅,深深地拥抱住母亲。
温暖、真切、紧致又不舍离去,安苏妮的心暖和到生热,以至于眼垂泪滴,幸福不已:“儿子,你这是…”
“妈,我爱你…”
“嗯,坎沙,妈也爱你…”
“不,妈,你不爱我,”他笑了,笑得是那样的纯粹,“你不爱我。”
“坎沙,你说什么?妈…”
“妈,我说错了,我不知道你爱不爱我,我不知道…嗯,我不知道。”
“儿啊,你说什么傻话,妈…”
“妈,我真的好爱你,但我真的不明白,你是不是爱着我——妈,我不明白,我不懂,我分辨不来啊。你爱我吗?妈,我知道你爱我,小时候,你多宠我、多疼我,你只要看着我,我就明白,你是在爱我;长大了,你对我撒气,骂我,冷眼看我,说要把我赶出门去,我还是知道你爱我…你爱我,你只是嘴上说说,我…知道你爱我。”
“妈当然——”
“可现在,我不知道了,我看不明白了…妈,你到底是爱我,还是爱我带给你的满足?你真的爱我吗?爱我,为什么不相信我、不试着答应我,哪怕是不可能、不会成的事,为什么不给我机会,为什么呢?”
“妈——”
“妈,我知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坏人不讲信用,信不得。但是,你知道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带我去圣堂,为什么要捐那些钱…妈,我不爱那里,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