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拯救

明日无瑕 提笔随缘 5976 字 17天前

这次,他坐上车,再不像上回那样拘谨,而是双臂展开,翘着腿,仰躺着哼起歌来。即便接他走的司机投以诧异的目光,他还是独占后座,毫不在意后视镜里的形象。

到达酒店后,他见到守在门口的保镖,大笑着伸出手,在人家的肩膀上拍了两拍。而后,他听着保镖的警告,只晓得点头答应,哪管那张嘴说的都是些什么。

听完了,他叫路过的服务生拿瓶汽水。可惜,这里没有汽水,只有新鲜的果汁。所以,在保镖的鄙夷中,他喝着西瓜汁,等着卡麦尔来见他。

卡麦尔还真的如约而至。不过,身为东道主的他,并没有敦促坎沙与海芙碰面,而是表达了对坎沙明白事理的赞赏。

然后,卡麦尔邀请他、命令他参加今日的酒会。

又是一场奢靡的盛宴。陈列美食的银质餐盘,如士兵般正对为一列列,摆放在一排排加长餐桌上,任客人享用。而宴会厅的中央,还空出了歌舞场,有乐队奏鸣舞曲,有客人牵手环腰。看那些伴舞的女郎,身段是婀娜,仪态是讨巧;看那些起舞的宾客,不少是格威兰人。

他们跳着的舞蹈,是刻板的优雅,看得坎沙哈哈大笑,朝卡麦尔说:“看他们,巴掌明明往人屁股上拿,又总是收回去,胆子真差啊。哎,不,是…好虚伪,好虚伪啊。”

他的声音太洪亮,招得几位客人瞥来观望,颇为不满。

保镖按住他的肩,沉声警告:“注意态度,坎沙·杜拉欣…”

“无妨,”卡麦尔命保镖退下,邀请他离开宴会厅,去招待贵客的包厢等候,还特意叮嘱道,“坎沙,现在,不能那么放肆了——明白吗?他们的怒火,哪怕仅有一丝咬住你,你都无法扑灭,直至焚烧为灰烬,永不能复燃,明白吗?”

“了解,所以吃什么?格威兰的菜?那难吃得很啊?”

卡麦尔盯着他,眼睛眯得像是狐狸瞧见野兔,许久才给出回答:“标准的中洲厨师。坎沙·杜拉欣,如果你藏着什么歪心思,最好立刻发难,别弄得塔都斯也救不了你。”

“塔都斯?他今天来吗?”

“自己去看吧。”

进入包厢,他失望地摇摇头,听卡麦尔介绍,知道了肥肚子的家伙是市长,而留胡子的白皮是军队的上校。老大一张桌,算上他和卡麦尔,竟然只有四人——哦,最后一位客人抵达了。

不,是真正的主人,巴迈·达西欧。

和两位客人握过手后,巴迈走向他,搭着他的肩膀,语气是十足的欣赏:“不错,孩子,有舍才有得!女人嘛,放得下就过去了,又不是女儿老婆跟亲妈,有什么大不了的?对吧?”

“嗯,叔叔,能别碰我衣服吗?我怕脏。”

一句话,包厢内的温度迅速降到零点。他是拨开巴迈的手,全不在意那难言的脸色,笑着在巴迈的肩头回敬两巴掌:

“叔叔,我不是说你啊!我是说他俩,你瞧,这个肥头大耳,简直能掐出油来煎肉;还有那个,啧啧,眼里头阴得像雷阵雨,一看就是个猥琐的老不正经。叔叔,我猜得准不准?有没有猜错啊?”

巴迈的表情,比方才更为难堪:“坎沙,坐下。”

“嗯,坐——什么时候开饭啊?叔叔?”

保镖走上前,按住他的双肩,示意门外的大汉进来帮忙:“你太不懂规矩了…”

可巴迈一挥手,让所有人退下,更是两手搭在桌沿,说得格外凝重:

“孩子,人哪有事事顺心的?拿我们这桌来说,我真的能肆意妄为吗?我不行。你看他,你以为他是市长,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他也不行。来,还有他,格威兰人,军队的贵客,他就能心想事成?不,也不能啊。孩子,妥协没什么,谁都有妥协的时候,你要学会接受,好吗?”

“嗯,有理。能吃了吗?我好饿啊,叔叔。”

在一种难言的气氛中,美酒、好肉与精致的餐点,悉数端入包厢之内。他不等别人开动,便撕掉一只羊腿,大口啃起来,边吃边说:

“真好,就得带骨头的才好吃。嗨,你是谁来着?我听说你们格威兰人,讲究吃饭不吐东西,是真的吗?要是真的,这里的牛羊骆驼还有猪,你不是都没口福享受了?哈哈哈,这谁定的规矩啊,像个猪头似的,真好玩,是不是啊?”

见上校的目光闪烁,市长的视线立马向门口甩去:“要发疯,就出去发,这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他全然不理会客人的批判,专心啃着羊腿,啃得满嘴是油。啃完了,他把骨头扔在桌上,拿衣服抹干净手,畅快地拍拍大腿,说:

“肥猪,你声音真难听啊,还带喘气的?嘿,你心脏有问题吧?火气别太大,当心上头了,咚——交待在这里啦。”

在别人想要发难的时候,上校却示意大家安静,看向了桀骜的他,拿手指刮起胡子,玩味地说:“孩子,你想用愚蠢的言辞挑衅我?知道吗?在那狂妄之下,是无能的怯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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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哈哈哈,来,说说,我倒真想听听,我是哪怯了场,叫你觉得怂?”

“达西欧先生,你没有告诉他吗?你还是太狡猾了,非要我当这个恶人啊…来,孩子,听着,稍后,待享用完这些佳肴,你要陪着我去三十三楼,看着你的朋友、你的女友是怎么在你的面前,被夺走初夜,羞耻、惊恐又难以抵抗,那是多么美好的折磨啊,你能想象吗?只怕,你从未见过——”

“嘿,巴迈叔叔,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他仰头大笑,又撕掉一根牛肋排,咬了起来,“这就是个老种猪啊,哈,你有女儿吗?你有孙女吗?是不是跟女儿孙女也这么玩过?哈,总不会是儿子孙子吧,哈哈,你是狗、猪吗?是养殖场的猪狗,被人拿去配种,配出纯种吗?哈哈哈…说真的,你这还不够恶心人啊,我看,扯了你的小毛虫,从后面塞进去,从嗓子里拽出来,会不会让你更爽一些?”

“放肆!”

这回,巴迈可不敢护着他了。随着保镖的低喝,厢房的门立刻开启,门外的壮汉迅速进入。所有人已经准备好,只等控制住这个不知死活的陪客者。

“唉,好吵…你好吵啊,你,好啰嗦啊。”

他一手抓着牛肋骨,一手握向保镖那压在肩头的腕,摇着头,将什么东西弄断了。

是手腕和牛肋。在同一时刻,两种坚硬的骨质,不论生熟,都碎在了他的手里、他的口中。

“成天护着人,肯定累得要死,来,好好歇着吧。”

保镖还没来得及叫痛,便被他单手抡动,砸断了餐桌。那些打手正想冲来,却见他拿起那条牛肋骨,捅穿了保镖的脑袋,在听到了笑嘻嘻的警告后,把刚掏出来的手枪扔在地上,拔腿就跑…

“再不滚,就陪他睡去咯。”

一瞬间,厢房里静悄悄的。他拍拍手,走到上校身旁。在绕过卡麦尔和市长时,他不忘提醒:“别动,动了就睡觉哦?”

然后,他抓住上校的肩膀,拿小指头掏起耳朵,无聊地问:“怎么样,我的想法够有创意吧?有没有兴趣试试啊,老东西?”

上校的眼神又在闪烁,不过这次,是多了些恐惧的颜色:“你…是圣恩者?”

“圣恩者?呸,不好听,他们怎么说?是叫…觉醒者?别打岔,我问你,有没有兴趣——”

上校担心,再敢浪费时间,恐怕是要头身分家了。于是,圣洁的金芒涌现而出,编织为两层奇迹的光盾,将坎沙的手弹开,为传送奇迹“天国之门”的启动争取时间——

不消一秒钟,奇迹化为光沙,彻底粉碎。

“这是什么?是…教典里说的,护身奇迹?真有意思,真结实,真漂亮啊…”这次,他的手抓紧了上校的肩膀,抓得肩骨止不住地哀嚎,“别想着跑啦,来,说说,到底有没有兴趣啊?”

完全没有迟疑,上校踢开座椅,忍痛跪在地毯上,用尽语言的天赋,请求他的原谅、恳请他宽恕自己一回。

他就那么听着,听得心满意足,听得嘴角歪斜。他松开手,像老人逗狗似的,抓着上校的头,摸了又摸,感慨道:“你还真是贱啊。叔叔,你看,叫他们白皮、骂他们白皮猪,没差吧?行了,我原谅你了,起来吧。”

等上校颤巍巍地站直,讨好地缩着脖子后,他又拿住上校的肩膀,很诚心地说:“你看,我都原谅你了,你还怕什么?你就这么怂、这么贱,这么没种?哎,看得我心烦…去,回去坐着吧。”

于是上校挺直腰板,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落在座椅上。坎沙是捧腹大笑,看着巴迈·达西欧,笑得眼泪挂上眼角,说:“你看,叔叔,叫他坐还真坐,你说,白皮猪是不是——贱,啊?”

在巴迈回答前,他的手掌猛拍而去,把上校的脑袋夹成一片肉泥。

“呼…叔叔,你看,我真的原谅他了——这么虚伪的人,这么虚伪地活着,这么下贱、放荡地生存着,多叫人痛苦、多叫人难受啊。现在,我拯救了他,祝他获得…帝皇的宽恕?升上天国,和他最喜欢的小朋友去快活吧。”

他走了。在经过市长的时候,他一拍头,狐疑地回望着这头肥猪,问道:“刚刚,是不是你先挑的事?你的嘴怎么这么贱啊,你是长舌妇吗?不吭声能憋死你?你少说两句,我没准就走了,他也不用上天国享福了,你说,你这嘴是不是贱?是不是贱呢?”

稍许的迟疑后,市长扇起自己的嘴巴,点头哈腰地赔礼道歉:“我嘴贱、我多嘴!是我没长眼,看不透您是、您是圣恩者——不不不,伟大的觉、觉醒者!我、我是说惯了,跟那些人训惯话了,您千万别放在心上,您…”

“呵,我才说了一回觉醒者,你就学会改口了?看来,你是真的贱啊。这样,我帮你一把,让你回你最喜欢的地方,继续打着你的官老爷架子,嗯…继续发号施令?怎么,我够大度吧?”

“当然、当然!您简直是全大地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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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金芒,又是光盾,又是破碎的光沙。他握穿两道奇迹的庇护,捏住市长的脸,咔吧一掐,便抓烂了讨好的嘴脸。然后,他拿桌布擦走手上的血,从地上抓起两片驼峰肉,蘸了椒盐就嚼,摇着手走出包厢:“叔叔,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不着急。”

当门轻轻合上,达西欧家的两父子凝视着三具尸体,一个正起衣领,一个掏出电话。相同的是,他们的喉咙都在鼓动——哦,是在吞唾沫,不要命地狂吞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