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几步，双手如铁钳般攥住杨子实双肩，声音急促又低沉，在寂静深夜如寒刃出鞘：“我倒是希望她就这么死了，如若不然，她被人救起，你我之间瞒着谢远行事的秘密被知晓，你我必死无疑。”

他的话仿若一道咒令，在深夜幽暗中轰然回响，撞碎稀薄安宁。杨子实身子一僵，瞪大双眸，满脸惊惶，额间冷汗瞬间沁出，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石板地上。他嘴唇哆嗦，半晌才找回自己声音：“别……别乱说，那女孩无辜至极，怎可盼她死？咱们小心行事，救她之人未必就会知晓咱们关联。”虽如此辩驳，底气却虚浮得不堪一击。

周君泽松开手，踉跄后退几步，倚着厅中立柱，身形仿若瞬间脱力，平日里那副沉稳干练模样荡然无存。他抬手抹了把脸，苦笑着摇头：“你想得太简单，谢远耳目遍布，稍有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掌心。那女孩现身之处离咱们碰头地不远，万一她见过你我，或是被有心人盘查出咱们曾打听她下落，谢远定会顺藤摸瓜，到时咱俩项上人头可就悬了。”

杨子实心乱如麻，在厅中来回踱步，脚步虚浮，仿若踩在棉花堆上。脑海中不断闪回与女孩初见场景，她瑟缩在街角，满眼惊惶无助，那般楚楚可怜，怎忍心咒她性命？可周君泽之言又似重锤，一下下砸向理智，生死抉择如狰狞恶鬼，逼他直面。“就没个两全法子？既能救她，又能保住秘密？”杨子实望向周君泽，目光满是乞怜，盼他能变出妙计。

周君泽闭眼，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翻涌心绪，良久，睁眼，眼底闪过一丝决绝：“如今只能赌一把，待寻到她，若她懵懂不知，便想法子送她远远离开，隐姓埋名；若她有所察觉……”他顿住，喉结滚动，艰难吐出几字，“便只能封住她口，绝不能让秘密外泄，哪怕背负罪孽，也得保咱俩周全，这乱世，生死面前，容不得心软。”

语罢，厅中死寂，唯有二人粗重呼吸交织。窗外寒风呼啸，似在悲戚哭号，为这残酷抉择，为那生死未卜女孩，命运齿轮在暗夜悄然转向，不知是迎向破晓曙光，还是坠入无间深渊，唯留二人在惶恐中，攥紧命运缰绳，蹒跚前行，试图于荆棘丛里踏出一线生机，不被滚滚厄运碾碎。

夜幕如墨，沉甸甸地压在侯府之上。周君泽坐在雕花梨木椅中，手指烦躁地叩击着扶手，烛光在他眸中摇曳，仿若随时会被那股隐怒扑灭。

派出去寻那女孩踪迹的家丁们鱼贯而入，皆低垂着头，脚步虚浮，怯懦之意如阴云萦绕周身。为首一人哆哆嗦嗦上前，捧出一方染血的帕子，帕上精致绣纹已被血污浸得斑驳，恰似一朵盛极而衰的残花：“爷，小的们一路追踪，亲眼瞧着那丫头慌不择路，失足坠了山崖。这帕子，是挂在崖边树枝上拾来的，定是她的物件无疑。”

周君泽猛地攥紧那帕子，指节泛白，牙缝里挤出话来：“一群废物！那山崖底下可曾细细搜寻？”众人诺诺，嗫嚅着回禀山谷幽深、林密雾浓，下去的人未寻到尸首，实难再深入。

杨子实这时匆匆跨进门，瞥一眼那帕子，眉头皱成死结：“就这么断定人死了？周兄，此事蹊跷，那丫头机灵得很，保不准是故布疑阵。”

周君泽霍然起身，长袍烈烈作响：“不管死活，都得给我找出来！她知晓太多府里隐秘，万一走漏半点风声，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崖底继续派人，周边村落、官道驿站也别放过，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侯府之内，凝重的氛围仿若铅云密布，沉甸甸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周君泽仿若困兽，在书房那方有限的天地间来回疾走，脚下的青砖在他反复的踩踏下，似也不堪重负，发出沉闷声响。

额角的青筋如蜿蜒怒蛇，突突跳动，他嘴里不停咒骂着，那话语仿若淬了毒的利箭：“真是邪了门！区区一个黄毛丫头，竟能这般凭空消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杨子实瘫坐在那张雕花太师椅上，往日里那副风流倜傥、潇洒不羁的模样已全然不见，仿若霜打的茄子，蔫了个彻底。

手指痉挛般地抠着扶手，那上好的檀木都被抠出道道抓痕，他声音颤抖，仿若深秋里飘零的落叶：“周兄啊，这下可真是捅了大篓子！咱们精心谋划许久的事儿，眼见着要被这丫头搅得稀碎。那山崖周遭荒僻得连鸟都不拉屎，兄弟们明明亲眼瞧着她失足坠了下去，这会儿莫不是真被那饿狼恶虎叼了去，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话音刚落，下人们仿若丧家之犬，灰头土脸地陆续归来。打头的小厮“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哭咧咧地哀号道：“二位爷呐，小的们把那山崖周遭翻了个底朝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愣是连根布条都没瞅见呐！那地界，草窠里一片血糊糊，指定是闻着血腥味儿的野兽蜂拥而去了。可尸首实在是寻不着哇，保不齐早被拖进那黑黢黢的林子里，啃得干干净净，啥都不剩喽……”

周君泽瞬间暴起，一脚踹飞了身旁的矮凳，那凳子裹挟着呼呼风声，砸在墙上碎成几块，他怒目圆睁，仿若择人而噬的恶鬼，厉声咆哮：“都给我滚回去再找！哪怕把那地皮一寸寸掘开来，也得给我个准信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丫头片子身上揣着咱们的要命把柄，万一还有一口气在，日后定是无穷无尽的后患，咱们都得陪葬！”

众人如蒙大赦，战战兢兢地诺诺退下。杨子实则愁眉紧蹙，仿若被千钧重担压弯了腰，凑近周君泽，声音低得仿若蚊蝇嗡鸣：“谢远那头已然有了些风言风语，说咱们行事鬼鬼祟祟，总打听收养女娃的事儿。万一他借机发难，勾结官府彻查一番，咱俩可就真的玩儿完了。这丫头莫名其妙地失踪，保不准是老天爷降下的灾殃，存心要断咱们的生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