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念仔细查看伤口,每见一处淤青或血痂,眉头便紧蹙一分,眼中疼惜更甚,待寻到合适药膏,指尖挖了一小点,轻轻涂抹,药膏清凉,女孩却仍疼得眉心抖动,林无念赶忙停手,掌心轻覆周边肌肤,输送暖意缓痛,口中温言抚慰不停。
陆瑶瞧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既为女孩惨状揪心,又因林无念这份毫无保留的善意动容。
日光渐颓,余晖如碎金透过窗棂,洒在屋内忙碌身影上。林无念端坐于床榻边,神色凝重,修长手指轻搭女孩纤细腕脉,屏息凝神,仿若周遭一切皆隐去,独余指尖下那微弱脉象。
须臾,她柳眉轻蹙,自怀中取出一方素布包,层层揭开,内里银针根根闪亮,似蓄势待发的银芒利箭。
林无念拈起一根,目光专注如隼,找准穴位,腕间轻抖,银针稳稳刺入,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随着一根根银针落下,女孩原本紧锁的眉心似有松动,林无念却丝毫不敢懈怠,额间汗珠滚落,溅湿床单,她仿若未觉,只喃喃低语:“孩子,撑住,气血要通了……”语调轻柔,却似有无尽力量,穿透病痛阴霾,直抵女孩混沌意识。
与此同时,外间炉灶火势正旺,婠婠蹲于炉前,小脸被火光映得通红,手中蒲扇呼呼挥动,催着焰舌舔舐锅底。药罐内草药翻滚,苦涩香气弥漫全屋,她不时探头张望,手中添柴、扇风动作不停,发丝凌乱贴于脸颊,汗水洇湿额发,却满心焦急无暇顾及。“快些熬好,喝了药你便能舒坦些。”她对着药罐念叨,仿若这般便能催出药效。
屋内唯有火焰噼啪、药汤咕嘟与林无念偶尔轻声叮嘱交织。待最后一针封穴,林无念长舒一口气,起身时身形晃了晃,久坐气血不畅,加之全神贯注耗神过甚,险些栽倒。
陆瑶在旁赶忙扶住,递上帕子,心疼道:“歇歇吧,你这是拼尽全力了。”林无念摇头,目光仍凝在女孩身上:“不碍事,针是扎了,还得看这服药力。”
此时,婠婠端着熬好的药汁匆匆进门,热气氤氲,模糊了她满是期待的眉眼:“姐姐,药好了!”林无念接过,小心吹散热气,与陆瑶合力扶起女孩,一勺勺将药汁喂入她口中。
药汁入喉,女孩呛咳几声,缓缓睁眼,眸中迷茫与恐惧未消,林无念轻抚其背,柔声道:“别怕,孩子,咱在救你,喝了药,伤痛都会过去。”
女孩目光游移,看清周遭善意面庞,泪水夺眶,嗫嚅着:“多谢姐姐”声音微弱,却似一道暖光,驱散屋内疲惫阴霾。
窗外,黄昏已至,暮色沉沉笼住迎州城。
偌大的周府内,雕梁画栋在黯淡天光下失了几分华彩,杨子实仿若困兽,于廊道间来回踱步,靴跟叩击石板,声声急响,恰似他紊乱心跳。他时不时踮脚伸长脖颈,望向门口,那目光似要穿透朱漆门板、重重院落,寻到周君泽身影。
自打听闻那女孩失踪,杨子实便觉五内如焚,心似油煎。脑海不断翻涌女孩若是被她人发现,他们的秘密不保,仿若利爪,一下下挠抓着他心房。“怎么还不来,这当口,一刻都耽搁不得!”杨子实喃喃自语,眉头拧成死结,额间冷汗渗出,滑过鬓角,却顾不上擦拭。
庭院深深,偶尔路过的仆役皆垂首快步,不敢触这主家贵客霉头。杨子实满心焦躁,哪还顾得上仪态,时而薅一把头发,时而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想起女孩可能身处险境,或遭歹人欺凌,或迷失荒郊,他便觉血气上涌,恨不得插翅寻去。
“周君泽啊周君泽,你平素行事利落,今日怎这般拖沓!”杨子实冲着门口方向低咒,全然没了平日谦和。正此时,远处转角传来沉稳脚步声,他眼眸骤亮,如溺水者瞅见浮木,飞身扑去,待看清来人果是周君泽,一把揪住对方衣袖,声音都岔了调:“可算来了!再晚些,那孩子被人发现我们就遭了,你快想法子!”
周君泽一袭玄袍,神色冷峻,目光却平和镇定,反手轻拍杨子实手背,以示安抚:“莫慌,既托我办事,我便有分寸。刚去调集了些人手,寻了知晓城内暗巷秘道的眼线,咱从她失踪地周遭逐步排查,定能觅得踪迹。”言罢,他大步流星迈向府门,杨子实亦步亦趋紧跟,仿若周君泽此刻便是救命稻草,攥得死紧,只盼这一番能尽快找到找到那个女孩。
二人在周府正厅枯等,烛火摇曳,光影幢幢,仿若狰狞鬼魅,嘲笑着他们的徒劳。沙漏里细沙簌簌流尽,一更连着一更,窗外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却依旧没有消息传来。
起初,周君泽还能端坐在太师椅上,脊背挺直,神色冷峻,如渊渟岳峙,沉稳气场似能定住这一室焦灼。他闭目养神,手指有节奏地叩击扶手,似在心底暗自谋划盘算,那笃定模样,让杨子实满心焦虑也寻得了几分慰藉,仿若只要有他在,便没有解不开的困局,寻不回的人。
可随着更漏声声,滴落在寂静夜里,每一声都似重锤砸向周君泽佯装镇定的心堤。他缓缓睁眼,眸中镇定褪去,隐隐泛起慌神,先是频繁望向厅门,那扇门仿若通往希望的隘口,却迟迟不见佳音叩门。继而,他不自觉站起身,在厅中来回踱步,步伐不复从容,略显凌乱,袍角带起微风,吹得烛火乱颤。
“怎会如此拖沓?哪怕蛛丝马迹,也该有个信儿了。”周君泽低语,声线隐有颤抖,平日运筹帷幄的自信面具裂开细纹。杨子实瞧在眼里,心更是沉入谷底,却还强撑着劝慰:“许是夜色太浓,寻人不便,再等等,定有消息。”话虽如此,底气却虚浮得很。
周君泽猛地顿住脚步,转头看向杨子实,目光灼灼,却满是无措,那眼神仿若燃着两簇将熄未熄的火苗,挣扎在绝望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