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总说这棉花足,穿着暖和,却舍不得多穿,生怕弄坏了。
柳条在风中轻轻摇曳,光影在老人布满沧桑的脸上晃动,萧砚站在一旁,缓声道:“裴辞是个好孩子。”
这句话像是某种讯号,让老人的手开始不住地发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萧砚,仿佛在等待什么,又仿佛在害怕什么。
“他为了救兄弟,挡在了最前面。”萧砚继续道,声音平静,字字如刀。他甚至能看到每一个字落下时,老人眼中的光芒是如何一点点熄灭的,“他说,让我们告诉您,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您,说是没能尽孝,没能让您过上好日子。”
院子里突然安静得可怕,连那只一直在打转的黑狗也停下了脚步,呜咽着蹲在老人脚边。
远处的稻田里传来农人的吆喝声,那些平常的生活声响此刻却显得格外刺耳。
“不,不......”老人摇着头,干枯的手指紧紧抓着衣襟,眼泪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他每个月都寄钱回来,说要给我修房子,前些日子还说,等这趟回来,就给我把这老房子翻新,说要给我买新衣裳,说要让我享清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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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霆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的膝盖重重磕在石阶上,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大爷,都是我的错。”他的声音哽咽,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要不是我没护住他......”
老人愣愣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乐霆,笑了,笑容比哭还难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当年他娘难产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
他的眼睛望着远处的田野,眼神逐渐涣散:“辞,离别的辞,这名字,到底还是应了。”
黑狗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围着老人打转,呜呜地叫着。
“大爷。”乐霆哽咽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那是他一路上紧紧护着的东西。布包已经有些旧了,但还是叠得整整齐齐,一看就知道是小心收藏的。“这是裴辞留给您的,以前他就说过,您要是想他了,就看看这些。”
布包中是几张泛黄的照片、几张皱巴巴的字条、还有一些零碎的小物件。
是狗剩留给父亲最后的慰藉。
从那天起,萧砚和乐霆就在老人家住了下来。
日子过得很简单。
清晨是老黑狗的叫声,还有院子里那几棵果树在晨风中沙沙作响。
乐霆早早起来烧水做饭,做一些家常菜,萧砚则会安静地坐在院子里,看着远处的田野在朝阳下苏醒。
老人总是早早就醒了,坐在柳树下的竹椅上发呆。
有时候乐霆端着热粥过去,会看见老人抚摸着那件狗剩留下的旧棉袄,眼泪无声地滑落。
乐霆不擅长安慰人,只能默默地坐在老人身边。
一个多月过去,乐霆的积蓄已经所剩无几。
那天傍晚,他终于鼓起勇气和老人谈起这件事。
“大爷,”他蹲在老人身边,声音有些发涩,“要不您跟我们一起去城里住吧?那边条件好,医院也近。”
老人摇摇头,浑浊的眼睛望着远处的田野:“唉,我知道,自己这把老骨头,待在哪儿都是那个样。这块地是他娘留下的,我得守着。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路要走,别管我这个老头子。”
乐霆想说什么,却被老人摆摆手打断:“剩儿的那些钱我都存着,一分没动。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偶尔回来看看。”
萧砚站在门廊下,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晚饭后,乐霆收拾行李时总是忍不住回头看看堂屋。
老人摇着蒲扇,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孤单。
萧砚轻轻按住他的肩膀,低声说:“我们常回来。”
这简单的承诺让乐霆眼眶发热。
他知道萧砚不是随口说说,萧爷这样的人一旦许下诺言,就一定会做到。
夜深了,老黑狗趴在老人脚边轻轻呜咽,也知道明天就要送别。
清晨的露水还未散尽,老人就站在堂屋里,一遍又一遍地检查自己准备的布包。
枯瘦的手指摸索着每个煮鸡蛋的温度,确保它们都是热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