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砂石铺就的小径在田野间蜿蜒。
乐霆时不时回头看着萧砚,生怕他走得累了。
“萧爷,要不要歇会儿?”他停下脚步,望着萧砚。
山风吹乱了萧砚的青丝,几缕碎发落在鬓边,微微摇头。
田野里,稻谷随风摇曳,发出声响。
农人在远处忙碌,偶尔传来几声吆喝。
乐霆的步子不自觉地放慢了,每一步都像是带着千钧重量。
从小到大,他见过太多生离死别,可从没有哪一次,让他如此难以启齿。
远处的土坯房渐渐清晰,篱笆围着一方小院,院里种着几棵果树。
老柳树在风中轻轻摇曳,树下放着一把竹椅,椅背上搭着件褪色的老棉袄,门前石阶上趴着只老黑狗,见有人来,先是警惕的站起来朝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随后在看来人后, 老黑狗迅速朝着乐霆跑了过来,尾巴摇的飞快。
“汪汪!”黑狗兴奋地围着乐霆打转,湿漉漉的鼻子不住地蹭着他的手。
黑亮的眼睛里满是喜悦,尾巴摇得像是要飞起来一般。
“小黑。”乐霆蹲下身,粗糙的大手揉搓着狗狗的脑袋,声音有些发涩。
这条狗是狗剩从小养大的,当时还是只瘦巴巴的小奶狗,连眼睛都没睁开。
如今见了他,兴奋地不得了。
萧砚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乐霆的动作。
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汉子此刻蹲在地上,宽厚的肩膀微微发颤,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
“小黑,又跑出去了?”沙哑声音从院子里传来,伴随着拐杖敲击地面的“笃笃”声,“这狗啊,就爱往外跑。剩儿说要给它拴着,我看它在院子里可怜,就由着它去了,反正这地方也没什么坏人。”
老人颤巍巍地走到院门口,一边说一边往这边望。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脚上蹬着一双老旧的布鞋,那双满是皱纹的手紧紧握着拐杖,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这是谁啊?瞧着眼生。”
乐霆站起身,喉结剧烈滚动。他高大的身躯在阳光下投下一片阴影,手指无意识地握紧,骨节发白,仿佛在那里汲取着某种力量。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那些准备好的话语在舌尖打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萧砚不动声色地靠近一步。
“大爷。”乐霆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像是被什么东西扯破了似的,“我是乐霆。”
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面对这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变得苍白无力。
在一个失去独子的父亲面前,乐霆准备的那些话,好像毫无意义。
老人愣了愣,那双浑浊的眼睛突然变得清明,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几分欣喜:“是乐霆啊!裴辞常跟我提起你,说你是他亲哥哥一样的人。”
他放下拐杖,抬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怎么想起来探望老头子了?这孩子也真是的,也不跟着你一起回来看看。”
裴辞,就是狗剩的大名。
当年裴辞他娘难产走的早,老人怕裴辞也跟着去了,便想着把那些不好的,都辞了。
可裴辞小时候太瘦了,又瘦又小,别人家的娃娃都白白胖胖的,就他,像是根柴火一样。
农村人,都说贱名好养活,有懂点算命的人总跟老人说,叫辞不好,说这名以后要克了裴辞的,后来,老人就给裴辞取了个小名。
狗剩狗剩,听着晦气,但希望他能活的更长一点。
“老人家,您坐。”萧砚声音放轻,“有些话,我们得好好说说。”
乐霆的肩膀剧烈颤抖,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怎么了这是?”老人被两人的神情吓到,颤巍巍地扶着拐杖后退半步,布满皱纹的手在拐杖上收紧,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是不是剩儿出什么事了?你们别吓唬老头子。”
萧砚上前一步,扶着老人在柳树下的竹椅上坐下。
竹椅上还搭着那件褪色的老棉袄,是裴辞去年冬天寄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