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满是和谐之景色下,也有另外一幕上演。
开封府知府孙永将去年收押的犯人,押在朵楼之前跪得满满当当,并听候天子的圣裁。
经过重重禀告,再从楼上至楼下传达敕命。
当场又赦免了一批犯人。这些犯人当场获赦不少喜极而泣,面朝宣德门连连叩拜。只有极少罪大恶极的则予以不赦,以此作为警示万民之用。
章越,元绛二人不时聊天,有时候还谈笑甚欢,在外人看来这二人关系还不错。
元绛见此一幕道:“官家真可谓仁德之君,不忍子民受苦,放之以生,让他们与家人团聚。”
章越道:“我听闻周朝治国画地为牢,削木为吏,而不以刑狱拘民。陛下此举真有文王之风。”
元绛道:“百姓有罪,尚且宽之,百姓无罪,却为何杀之?”
“譬如西夏无过,官家自不会兴兵讨伐,否则伐无罪之国,此非仁义,也非祥利。”
章越听了元绛这话,西夏无罪,那么青唐更无罪了,自己这一次主动出兵,破坏两家默契,正犯了伐无罪之国的忌讳。
章越道:“元公,西夏若无罪?庆历之时如何说,仁庙最仁,但西贼欺辱仁庙最重,子孙复仇有何不可。”
元绛道:“如今西夏早已称臣服罪,为何又重启战端,令生民涂炭呢?夏主李秉常可是有意亲附于我的。”
章越道:“元公,这些年西夏降而复叛,叛而复降多少次了?你身为宰执当明白,西夏是如何耍弄我们的?不可轻信。”
元绛犹自道:“西夏不仁,我们不能不义。”
章越道:“元公,在陛下面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小主,
元绛道:“时候不同了,也当变一变!不可固执如此,置数万大军不顾。”
章越问道:“元公,可是因李承之之故方才这么说?”
元绛被章越说破了心事,当即道:“如今章楶迟迟不下湟州,有全军覆没之危!有不少大臣们劝我罢兵!你还不知吧!”
说到这里,元绛露出高深莫测的意味来。
章越口气放平道:“元公如今了得我是知晓的,可前方胜负确未分得!”
元绛哼道:“分得?你且看看满座之中支持公继续打下去的还有几人?”
说完元绛放眼看向座位上,与元绛他们同阶是冯京,薛向,曾孝宽,台阶下一层的则是章惇,李承之,王琏,邓润甫。
元绛言语中的意思,仿佛大家都已是支持了他,反对了他章越。
这时候下方乐声甚剧,章越看着远处一骑驰来,城楼下的百姓们纷纷避开,嘴唇边绽起了一丝笑意。
元绛则对章越道:“公且看了,值此升平之世,满座诸公都是举杯畅饮,为何公一人对隅而坐,使大家不欢呢?”
元绛言下之意,无疑将章越推到所有人的对立面。你章越为何不能从众呢?非要在役法和征青唐的事上与大家对着干?
章越这一个月的经历比得上过去一年。
章越他觉得自己一直小看了元绛,但此时心态且看你如何表演?
这时候骑马之人似已到了城楼下,满城的喧哗声顷刻间也减了几分。
章越对元绛道:“元公,舒国公曾言天下之事莫不有耦,是以无一也无三,所以我要从任何耦中把握最要紧的。”
元绛道:“章公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