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你在看什么呢?”亚诺好奇地凑过来,然后一脸嫌弃地看着壁画上圆润的浮雕。“这是什么啊?长得好恶心。”
“按理说那应该是一个护身符。”我迟疑地说。
迟疑主要是眼前这玩意儿确实如亚诺所说很恶心,甚至令人感到不适,尤其是当它出现在壁画中神明的心脏处时。但是从功能性上讲,它的的确确就应该是个护身符。
在古埃及的亡灵书中,有一部分讲的是死者经历【神明的审判】时会将其心脏搁在真理女神玛阿特的天平上进行衡量。心脏比女神的羽毛轻,则可以乘上太阳神的金船重生,若是心脏重于羽毛,那么就不能通过审判。而死者在阴间时又是非常脆弱的,尤其是心脏被取出来以后。故而木乃伊的心口处通常会被一块画有神像的织品盖住,以保护死者不受邪恶势力的侵犯,并且还会在那上面放置一个蜣螂形状的护身符,以祈求再生和繁殖。
壁画上的浮雕怪就怪在,这是一个蜣螂形状的护身符不假,可它却有一颗人类的头。
那象牙制成的盈润人脸上有一双弯曲的眼睛,鼻子被两边上挑的嘴角挤得皱起来,表情很是陶醉满足。那颗光滑无毛的脑袋直接安在屎壳郎的身体上,六只带着毛刺的细长腿紧紧抱着鼓起的甲壳,好似贪婪的财主抱着稀世珍宝。整个浮雕诡异而扭曲,多看两眼都要把隔夜饭吐出来。
可就是这么个鬼东西,竟然出现在了被描绘成木乃伊的冥神奥西里斯的心脏处。
照白老师说的,这人脸团抱屎壳郎的浮雕在前面出现过,而且是一路走来第一次重复出现的形象。这发现非同小可。哪怕耗费时间我们当下也不放过任何细节,把每处壁画细细琢磨,这才终于是找出些端倪。
原来这个心口趴了个人脸屎壳郎的奥西里斯木乃伊应该是前面壁画的最后一帧,也就是说,我们来时的路其实是在从后往前,倒着看墙上的壁画。而我们头顶上的粗糙岩壁其实本该是路,而正被我们踩在脚下的,却是星空。
“‘星星到了这个地方都会陨落,而且不知如何才能再升回天空。拉神的道路变得狭窄,原来引导上下埃及的舵手大地之神盖布这时也愁眉不展’。”莱拉盯着壁画喃喃道。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一直看不到尽头。”阿里也眉头紧锁。
“她在说些什么?”亚诺问我。
“亡灵书。也就是古埃及人刻在棺材或者金字塔上的祭文,讲的是死者在阴间里会经历的事情,基本上会是作为人间的镜像展现出来。”我忙着转动眼珠子四下寻找,待看到壁画上的后倒吸一口凉气。“不过咱们刚刚好像也经历了一遍。”
原来从我们踏上塞尼特棋盘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走进了千年前布下的局。而那个供亡灵行走的阴间杜阿特,竟然并不仅仅是个隐喻,我们就活生生地站在这阴曹地府里。
“王煜,你看这里。”
我走到李元身边,他让我看的是一个占据了一整块墙体的贡品台。这张气派的台面由一根细得像是遭受虐待一样的柱子支撑着,却看起来非常稳固。一只贝努鸟身上罩着一张渔网,仰面躺在孱弱的柱子旁。柱子的另一端是并肩而立的法老和众神。
如果亡灵书上记载的没错,那么这个以一己之力撑起台面的是空气之神舒的血管。而这创造了秩序和万物的神明,祂的血管与年月的筋连在一起。时间在此被一分为二,亡者向祂祈求:我由此赢得时间,从而拥有永恒。
可是亡灵书上并没有记载被渔网罩住的贝努鸟,更不可能有连众神都需要向祂祈求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