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制台大人对江南方面的官员,已生猜忌之心。
待李守中接见过两江的官员,已然是傍晚时分,天色昏沉,华灯初上。
李守中快步来到书房,就在一张雕花靠背的梨花木椅子落座下来。
主簿洪仲昌面色迟疑了一下,开口道:“东翁,两江官场对东翁前来履新,似乎并不怎么欢迎。”
李守中眉头紧皱,问道:“你是说章永川等人?彼等原本想顺势接掌两江,但不想朝廷任命我督镇两江,心有不悦,倒也是正常中事。”
以往,李守中就曾在金陵寓居,深知两江官员的脾性,甚至在南京六部和江南官场都有不少旧友。
洪仲昌问道:“东翁,未知卫王那边儿调任东翁至两江为官,究竟有何用意?”
李守中道:“江南之地,在崇平年间就因为新政推行一事,与朝廷中枢屡有对抗,当时卫王在江南转圜,新政方如期举行,而浙党全线退出朝野之后,江南士绅以为中枢无人发声,就有些蠢蠢欲动。”
代表江浙士绅集团的浙党势力退出朝野,在某种程度上让江南士人对朝廷的戒备、忌惮之心更为浓郁。
但因为这二年,朝廷局势犹如走马灯一样变幻,江南士人心头畏惧,倒也不敢发难。
就在这时,一个面容苍老的仆人快步而来,近前,低声说道:“老爷,这是卫王递送的书信。”
李守中闻听此言,点了点头,说道:“拿过来,让本官看看。”
说话之间,李守中从那仆人手里拿过书信,垂眸阅览而毕,面容之上顿时现出思索之色。
“东翁,未知卫王有何训示?”主簿洪仲昌目光深深,开口问道。
李守中眉头皱了皱,旋即,转而又舒展开来,说道:“江南之地,郝继儒等旧臣,攻讦中枢,造谣生事,卫王颇为震怒,让江南方面提防彼等使绊子。”
李守中也不多说其他,然后来到后宅厅堂落座下来。
如今,子钰在神京辅政,江南中人不满者众,他在南省也少不了敌视目光。
神京城,宁国府——
乾德元年的上元佳节方过不久,喧闹、热烈的气氛渐渐远去,整个神京城尚在议论着乾德十条新政的具体内容。
而滞留神京的举子以及陆陆续续从地方赶赴神京的各地举子,则是共同议论着乾德新政的具体内容。
而尤为让人瞩目的是,国子监之内重新建立而起的科院开始招生,这是由国子监司业徐光启主持修建的科院,据说要为朝廷培养医匠百工之才。
只是,孔孟圣贤之地,如何能让这等百工浊流玷辱?
一时之间,京中科道言官和士林,议论纷纷,为此喧闹不停。
甚至传到了内阁首辅齐昆和其他阁臣耳中。
宫苑,文华殿
殿前斗拱飞椽的廊檐上,一个个内阁小吏神色匆匆,捧着书册,进进出出。
齐昆面容沉静如水,凝眸看向一旁的柳政,说道:“京中最近起谣言,卫王重墨师工匠之学,而轻儒学,未知是何缘故?”
柳政轻轻摇了摇头,眸光闪烁了下,道:“卫王开恩科,按说应无轻视儒学之意,这谣言不知又是从何而来?”
齐昆那张直鼻悬胆的方阔面容,不由现出一抹迟疑之色,道:“但是徐光启此人为国子监司业,又领工部侍郎衔,似乎当真是要将工部匠师之学,带至国子监,以传授监生。”
柳政闻听此言,凝眸看向齐昆,以平静的语气说道:“元辅,徐光启其人也是两榜进士出身。”
齐昆道:“朝政刚刚平稳,如今又起得这股舆论,京中局势真是让人担忧不胜啊。”
柳政想了想,问道:“卫王此刻就在府中,要不要派人去询问一下他的意见?”
柳政入阁之后,将工具人属性贯彻到了极致,基本以贾珩的意志行事。
齐昆摆了摆手,说道:“大可不必。”
如果卫王当真倒行逆施,与天下读书人为敌,从此自绝于天下,倒也是一桩好事儿。
柳政闻听此言,两道浓眉之下,眸光闪烁地看向齐昆,道:“元辅,那都察院和翰林院方面,是否让人提防下,不可再滋事端。”
经过贾珩的不停血洗,都察院和翰林院人事几经变动,柳政也担心再次引起政潮。
齐昆道:“让人知会一声吧,只是此事……终究要看卫王是如何做想。”
如果当真是弃儒从墨,那么只怕不仅是都察院、翰林院、六科这等清贵衙门,如吏部尚书姚舆等人都要站出来反对。
就在这时,一个内阁小吏快步而来,禀告说道:“阁老,林阁老来了。”
说话之间,可见林如海身穿一袭青色斑斓士子长袍,云髻以一根木簪子绾起,从殿外快步而来,那张白净、儒雅的面容上,满是凝重之色。
齐昆迎将上去,唤道:“林阁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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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道:“元辅,先前,我已经知会翰林院,思研恩科考试的试题,只是最近京中似起了一阵舆论风波?”
齐昆道:“林阁老,还是京中提及卫王重墨学工匠之学,而轻视圣贤之道,京中士林为此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