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寿二百,两百年的寿命从来不是什么长生的美梦,而是介于长生与普通人之间的桥梁,也是鲛人跨不过去的生死劫。
南海十年,她一个人想了很多,尤其是后来和张瑞仪的谈话。
对于普通人来说她是不可多得的一块甜心糖,是战乱年代的一碗救命粥,但是对于真正长生的张家人来说,她是用糖包裹起来的毒药。
现在,那层甜味快要被吃完了,她最后留给张家人的就是这用两百年寿命埋下的毒药,毒素深入骨髓,她也怕无药可救。
如果说之前她对于张瑞仪的话持怀疑和不理解的心态,那么张启灵接二连三闯马嵬坡疑冢的举动,以及他们这批海字辈大量收集有关鲛人典籍的举动,无一不在证实张瑞仪的话——她会害死张家人。
她不想害死任何人,她的妈妈没有教她怎么去承担别人的因果。即使被杀,她甚至都没有想过报复回去,也没有想过杀害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她天生不具备杀人的能力。
妈妈说女孩子生下来就是爱人的,所以她这辈子无论是生是死都在爱别人、救别人,唯独爱不了自己,也救不了自己。
五指相扣变成了紧紧包裹,被包裹住的手心发着烫,落在脸上的液体却是凉的。
“那我怎么办,我们怎么办?阿妈离开了,你也要离开吗?”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刻,她却没有了想象中的那么开心,因为他不高兴,他在难过。
冰凉的液体滴落到她的眼睛里,让她体验到了和他一样的悲哀难过,她却只能单手抹去他脸颊上的泪痕,然后平静地告诉他要坚强,要学会接受这世间所有发生了的遗憾。
擦不干的泪痕仿佛要滴进她心里,她只能扯着他的衣领让他低头,用鲛人舔舐幼崽的动作吻去他眼睛里流出的水渍。
“苏意。”
他看着她眼睛里漫天星辰下的他自己,哀伤化作了实体,这次的泪是滚烫的,直接落在了她的心底。
“苏意。”
他知道死生寿命不由人,但他接受不了她就这么放弃了尝试,直接宣判了死刑。
可他也明白他改变不了她做的决定,就连挽留都只是叫着她的名字。
贴合着的脸颊下,她突然绽开一个笑。像一只温柔的大兽轻哄着年幼的小兽,就连呼吸都是如出一辙的温柔,每一个动作都极尽安抚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