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上中天时,后院垒起半人高的砖墙。王瓦匠摸着新砌的通风孔感慨:"当年给县太爷盖避暑庄,也没见过这般巧思。"忽然瞥见安晚晚往泥浆里撒白色粉末,惊得烟杆差点落地:"姑娘这是做甚!"
"这是海蛎壳烧的石灰。"安晚晚捻起一撮细粉,"防虫防潮,比糯米浆省钱。"说着掏出自制的猪鬃刷,"墙角还要涂两遍..."
话音未落,西边传来轰隆闷响。林元平箭步冲过去,见安天奇灰头土脸站在塌了半边的土窑前——他非说要烧什么"恒温产房"。
"大哥莫急。"安晚晚蹲身查看焦黑的泥胚,"黏土要掺三成稻草,阴干七日才能进窑。"她解下腰间荷包,"这是我配的耐火土方子..."
暮色拢住炊烟时,赵娘子带来的流言已传遍半个镇子。安书余握着《齐民要术》在院里踱步,忽然被砖缝里探头的野兔惊得踉跄——安熙正趴在梁上学兔叫逗弄瓦匠。
"成何体统!"老者烟锅敲在晾衣竿上,惊飞一树麻雀,"明日开始,都去祠堂用饭!"
五更梆子刚响过,安晚晚就蹲在新兔场调试竹制喂食器。露水沾湿的裙裾扫过青砖地面,留下蜿蜒水痕。忽然一阵窸窣,林元平提着风灯转过回廊,灯影里浮着细碎木屑。
"给产房加了道活门。"他指着手中精巧的竹机关,"母兔临产时放下挡板,免得惊扰。"
晨光漫过窗棂时,安家老少已在旧兔舍前排成队列。安天奇捧着竹编转运箱,安熙举着记录册,林之桃捏着安神香囊,连安书余都握着把新扎的笤帚。
"按耳标顺序搬运。"安晚晚将浸过甘菊水的帕子分给众人,"幼兔用铺干草的竹篮,孕兔单独装..."话音未落,安熙那头传来惊呼——灰兔大顺咬开笼栓,正往菜地狂奔。
"用苜蓿草引!"林元平解下荷包抛过去。灰兔鼻尖抽动着转身,被安天奇扑个正着。青年锦衣沾满草屑,却把兔子护得周全。
搬迁至晌午,新兔舍渐渐喧闹起来。阳光透过竹帘洒在干爽的石灰地面上,二百多只毛团在分栏里拱动。安晚晚逐个检查饮水槽,忽然听见此起彼伏的啃咬声——十数只兔子正合力推搡食槽挡板。
"果然是群小机灵。"林元平笑着递来改良的卡扣。
瓦刀撞击青砖的脆响惊飞了檐下新燕,安晚晚挽着竹篮穿过晨雾,二十枚染红的鸡蛋在蓝印花布下泛着温润光泽。这是她特意用茜草根熬的贺礼,按现代说法叫"开工利是"。
"王师傅,歇会儿用茶点。"她将鸡蛋分给瓦匠们,目光扫过初具雏形的砖墙。忽然瞥见东南角的通风孔歪了半寸,渗进的风正卷着草屑往孕兔区飘。
"这里要加斜挡板。"林元平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炭笔在砖面画出流畅弧线。他今日换了靛蓝短打,袖口沾着新鲜墨迹,"就像书斋的雨搭,既能引风,又挡杂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