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士子夸赞,薛月盈微微一笑,客气几句,回到席上坐好。扫一眼众女,最后目光落在薛绥的脸上,带着一丝挑衅。
“六妹妹,可会作诗?”
薛绥不紧不慢地回道:“我未曾作过诗。”
薛月盈记得薛六刚回府时说过,识字都是绣娘教的,并不曾读什么书。
会一点药理,想必也是市井巷间听来的。
正儿八经论诗,那不是人人都会……
“妹妹莫要谦虚,不过凑个热闹,随意说几句便是。”
薛月盈嘴上讨着笑,实则想让薛六在众人面前出丑。
以便让端王殿下看仔细,乡野丫头,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薛绥神色平静,“顾少夫人何必为难我?”
“不为难。”薛月盈笑道:“众所周知六妹妹是乡野里长大的人,诗做得不好,也无人笑话……大姐姐,你说呢?”
薛月沉笑道:“那六妹妹便随性吟几句,只当凑个趣。”
八姑娘和九姑娘也都笑了起来。
“是呢是呢。”
“六姐姐说莲子说得头头是道,想必作诗也不为难。”
薛绥好似听不出她们的讽刺,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那我便学顾少夫人,来一首?”
霎时,满座噤声。
薛绥轻轻转动着手中的团扇,眉眼低垂,似在思索。
半晌才慢慢起身,走到竹帘前,薄纱披帛滑落肩头,玉颈微扬,在满室荷香里竟有一种清冷出尘的美。
“芙蕖本应守清塘,怎奈污泥沁暗香。珠胎暗结情难正——”
“你!”薛月盈蓦地起身,慌得把手上的茶盏都掀翻了。
水淌下来,湿了她的裙角……
在满座注视中,薛绥微微一笑,慢慢念出结句。
“空负高洁笑柄长。”
此句一出,全场骤静。
她忽地回眸,朝薛月盈一笑。
“顾少夫人以为,诗句如何?”
谁都听得出,薛绥在讽刺薛月盈。
且不说诗做得好不好,单论诗里的意思,也足够让薛四无地自容。
半晌没有人说话。
直到席间传来一道带笑的叫好声。
是李肇。
他道:“平安夫人此句,不仅赞了荷的高洁品性,也将行止不端等污秽之事鞭挞得淋漓尽致。借荷讽世,更展风骨,实乃上等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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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桓微微一沉,就见太子起身,走向竹帘。
“今日彩头,当属平安夫人。”
薛月盈的脸色极是难看,微微咬着下唇。
在一阵阵笑声里,默默红了眼睛。
诗会的局是李桓攒的,彩头也是他出的,太子一句话便定下胜负。
这不是以太子之尊压人一头,故意让李桓上不来台吗?
所有人都屏气敛息。
唯有李桓微微一笑,“太子殿下,诗会未完,言犹过早……”
李肇抬了抬手,望向天际,几缕飘来的雨丝落在他指尖,微微一捻。
“雨大了,兴致全无。皇兄继续,孤便不奉陪了。”
太子中途离席,流觞诗会还有什么意思?
在座的都知太子随性,可也没想到他会如此随性,说走就走。坏了旁人的兴致,他也丝毫不以为意,倒是符合太子一贯骄狂的作风。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尴尬之色。
“太子殿下!”李桓突然开口,叫住他。
“暴雨将至,今日只怕要留客在此了。诗会明日可再续,此刻酒足饭饱,不如我陪殿下手谈几局,以解山中寂寥?”
帘外的雨越来越大,落在荷塘,泛起一股腥膻的气息。
薛绥朝竹帘看去,正对上李肇的目光。
恰有山风拂过,卷起竹檐的铜铃,叮叮当当的声音里,只见他微微一笑。
“孤愿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