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纶吃完最后一根薯条,可餐盘上倒出来的番茄酱还剩了很多:“你再请我吃一袋,我就答应你。”
布鲁斯笑了,用手指蘸起那堆成小山的红酱在面对莘纶的方向点出两个点,还有一个大大圆弧,完成了一个丑丑的满足的笑脸:
“下次再来,下次来给你双份,不然老板要拿热油泼我了,哈哈哈…”
他笑得像个从没经历过大灾大难的小孩,没心没肺的模样,他见下班时间到,一秒都不想错过,赶紧去打卡,把柜子里斜靠着的滑板拿出来:
“嘿,你在我的滑板上画一张画如何?还要签上你的名字,我有预感,你未来会成为画家大明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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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零零的滑板滑去了马路边,撞在了路牙上无声地停下。
暗红的血铺满了柏油路,一具失去行动力的年轻身体皮开肉绽,不远处未能及时避开人的货车撞在栏杆上,引擎盖还在不断冒烟。
莘纶就站在马路对面,他大脑中拉响着无法听取外界一切声音的嗡鸣,目睹那一片令人发怵的猩红迅速地流向四方形成映出暗红天空的血泊,途径此事故的车辆碾出无情的深色车印倥偬而去。
救护车及时到来,莘纶坚信,人还有救,还有微弱的气息。
莘纶冲去了医院,找到了身为外科医生的父亲。
“对不起,对不起爸,我不该逃课,他是因为我才冲去马路上的,这是意外…”莘纶脆弱腿软的模样似乎就要摇摇欲坠地跪坐下来。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不能死…他得好起来,救救他…爸,拜托你…”
救护车上一路实施急救的医护人员扶着莘纶轻拍他的肩膀:“别怕别怕,他意志很坚定,送入手术室时意识还很清醒,他能活下来的,别怕…”
莘纶红肿着眼睛,向上帝祈祷般对医护人员感谢,他太担忧和恐惧都没意识到自己的牙齿咬破了嘴唇,血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不安地站在手术室的门口,望着那扇玻璃,从狭窄的角度根本看不到伤者的状况。
可是,他恍然间看到一位身穿黑色西装制服的人手里握着一杆手柄纤长的器具,他正畅通无阻、百无聊赖地在手术室中踱步,而医生们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莘纶在一日阳光明媚的清晨,身穿漆黑的丝绒正装,和家人一起来到一棵茂盛的树下,与牧师点头问候,站在美丽的墓园土地上,看着那副庄严沉重的棺材被埋入六尺之下。
这是他第二次参加邻居雷克家族的葬礼。
“他为什么死了?”“不是说他能被救活吗?”“这孩子身体锻炼地那么好,每天可精神了,要是救回来了,估计不到一年就又活蹦乱跳了吧。”
“可是他死了。”
“当时的主刀医生是谁?”“曼德威尔医生。”“没能救回儿子的好友,他们家也会很难过吧。”
“…难道不是曼德威尔医生杀害了他吗?”
这是谁说的话?莘纶记不清。只记得这是个如风暴一般席卷小镇的传言。
“莘纶,你什么话都不要对警察说。”爸爸掐住儿子的脸,指着同样鼻青脸肿的妈妈,“你也是,你也参与了的,不能指认我,不能说出去。
我们是一家人,这个羁绊一生都不会断绝,我们一直都很幸福不是吗?”
终于,警车开到了曼德威尔家门口,刑警敲响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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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纶一头雾水地坐在了审讯室里,面前的警察向他递来一个丑陋马克杯,里面还装着难喝的甜咖啡。
警官聊聊一些家长里短的闲事,试图和莘纶打趣说笑,可这冷漠的孩子嘴角没有一丝笑意,那双眸子墨绿到发黑。
“你的父母有经常夜晚开车出去吗?”“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的父母薪资是多少吗?”“我不知道。”
“你是否见过…你的父母带着医院的尸体回家呢?”“…不。”
开庭时,莘纶坐在家属席,全程发呆。
“曼德威尔夫妇,被指控亵渎遗体罪,盗卖器官罪,以及一级谋杀罪,罪名全部成立,判处没收房屋财产、终身监禁…”
法官在说什么?莘纶有些不明白。
搞错了什么吗,怎么就证据确凿了?爸妈做的事,我一样都不知道,一样都没见过啊…
莘纶站在封上警戒线的家门口,他进不去,他试图找邻居帮忙,他反应过来,他的好友在去世之后,他们家就搬走了。
再去找其他邻居借住一下?他们连一条门缝都不愿给莘纶打开。
几天后,远道而来的亲戚姗姗来迟,打算把莘纶接去他们家时,本以为他会是一副无家可归、心灰意冷、受尽苦难的模样。
可莘纶从家门前的长椅上起身,抱着他的行李,微笑着,温柔贴心、阳光开朗,一如事发之前一样,他是由内而外发着光的少年。
他复学了,踏进学校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一切都改变了。
不再有人陪他上下学,小组作业时他是被落下的那一个,学校的比赛、奖项与他失之交臂,甚至根本不给参加资格。
一个绰号冠在莘纶头顶,他被同学们称作:莘纶·达莫——与历史上臭名昭着的食人魔同姓。
“他总是微笑着,是在笑什么啊?真恶心。”“他也许是在打量你,推测哪个内脏更好吃?”
“听说他的爸妈利用职务之便把死去的遗体偷走吃掉了,包括以前跟莘纶玩的很好的那个男生,老滑滑板的那个人…”
“我爸是警察,他说了,那个被车撞的家伙身体很好,很大概率活下来,那个医生说什么突然恶化那都是瞒天过海的谎言…听说把好多尸体拉出来重新尸检时才发现,体内基本都不剩什么了,器官全被摘去卖了,曼德威尔家就是这样富的。”
“现在他就是个穷光蛋,来年的学费都交不起了。”“披着天使皮的魔鬼,赶紧下地狱吧。”“连环杀手的孩子,不也会成为连环杀手吗?”
莘纶知道天地都崩塌了,但他发不出尖叫声。
他从奋力为父母解释、争辩,变成了愤怒、崩溃,再到见人就心如止水地说:
“我不知道。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可他能猜到、听到、闻到——在他家地下室里,确实有什么…
但是他和他的母亲一样,不听,不看,背过身去,不开门就好。
一天,莘纶对亲戚们说道:“我想去别的国家城市,全新的地方生活学习,我打算去我妈妈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