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儿媳杜美娟挽了挽袖子,起身分菜,还对着自家儿子打趣道,“小楷现在看到领导就只会端酒杯,你说说这官场上的风气。”
妯娌几个平日关系都不错,家家都是富庶之家,没人觊觎刘子山这点家产,关系自然就和睦。
再加上刘子山身体康健,也没什么要他们操心的,自然不会有摩擦和牢骚。
逢年过节,一个赛一个,比谁孝敬老爷子孝敬得多。
刘子山倒是好,做官做得响当当,在家里,也深谙平衡之术。
收孝敬与发红包,不偏不倚,不让谁家出得多,也不会给得少,总是力求公平二字,把不患寡而患不均这句话,刻在了骨子里。
一碗水端平了,一家人自然没矛盾,相处起来,就其乐融融了。
刘子山等刘楷敬了酒,替刘楷说了一句道,“酒局也是重要的社交场合,只是如今要注意对象,把握分寸,有来有往,方能长久。”
刘楷表面上恭恭敬敬,捧着酒杯敬爷爷,但叶墨珲也看到,他喝完酒之后,无奈的样子,这不就是自己在叶家的日常吗?
同是家中被diss的对象,叶墨珲觉得可以同病相怜一下。
于是也举杯,同刘楷又喝了一杯。
刘楷现在在江口镇任职,刘子山指着刘楷,对叶墨珲道,“小楷现在在江口镇当副镇长,他们镇党委书记张培生也是渤江本土的干部,和张勤民有点关系。”
如此,叶墨珲也明白了,张勤民和刘子山关系也不错,言下之意是,如果有需要,刘子山也可以帮着打招呼。
敌人的下属未必不能当朋友,官场上的关系,就没有绝对的好或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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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简单和直接,走不远。
想来这也正常,刘卫军是繁都最大的国企老总,刘卫国又是市委组织部分管干部工作的副部长,张勤民虽然是区委书记,但也必须和这些市里的大佬搞好关系。
刘卫军手上管理的资产规模,少说也过百亿了,这体量,谁也轻易撼动不得。
而刘卫国管干部,虽然不能决定厅局级的提任,但市管干部以下,还不是信手拿捏?
张勤民能当上区委书记,又怎么会不知道其中厉害?
做个顺水人情,那是再应当不过了。
刘楷看着也不过三十出头,一个副镇长,不算什么大官。
可考虑到他进体制晚,这么快就踏上副科级,算是进步飞快了。
刘雯问刘楷,“小楷,你们张培生的外甥,是不是在区里?”
刘楷说是,并道,“之前在招商局工作,现在——”他没说下去。
刘子山看向瞿斌,瞿斌道,“那就是跟小玫一起了?”
刘楷摇头,看向了叶墨珲。
叶墨珲一脸疑问。
刘楷尴尬笑道,“张书记外甥叫方濮。”
叶墨珲恍然,这不就是他那位看着不太靠谱的秘书么?
刘楷问刘卫国道,“爸,你记不记得那时候张书记来找你,想把他这个外甥弄市里去?”
刘卫国一愣,继而想起来了,便道,“是那个小子啊?一直考不上公务员,还在外面乱吹牛那个?后来我不是装糊涂,给糊弄过去了么?”
刘楷点头道,“就是他,一直在招商局,据说这次笔试又没过,所以他就去区府办了,现在是墨珲区长的联络员。”
几个人表情各异。
都是官场老手,怎么会不明白这背后另有故事?
刘卫国捏着酒杯,对叶墨珲道,“墨珲,自己身边人,还是要关注的。”
叶墨珲本就对方濮印象不佳,如今知道方濮这不靠谱的名声在外,便明白这是有人故意安排给他,想给他使绊子。
空降干部,挡了后面人的道,遭人嫉恨是可以预料到的。
人性从来如是,别把人想的太好,但也不必过分悲观。
叶墨珲明白自己的处境,笑了笑说,“我明白。”
刘子山也一直在观察叶墨珲,发现他心中透亮,看着有些漫不经心的,其实胸中自有沟渠,不由感叹一句,“不愧是叶主席的孙子,墨珲,我敬你。”
叶墨珲连连摆手道,“刘爷爷,不敢当,我可是我们家最不成器的了。”
刘子山道,“不要自谦,过度谦虚就是骄傲。”
叶墨珲喝了酒,也不提自家堂哥和堂弟,刘子山的子孙也都出色,人与人之间,不比较才能相处融洽。
不过,叶墨珲倒是在脑子里琢磨,自己到底是挡了谁的路呢?
他不由自主联想到了晚上要见的人。
黎沐风会把他当朋友,还是当对手?
人心隔肚皮,其实谁都不见得能当朋友。
一顿饭吃得尽兴。
散席之后,叶墨珲又陪着刘子山坐了一会儿,喝了会儿浓糯适口的普洱茶。
刘子山要为叶墨珲引荐沈东辉。
沈东辉也曾是他父亲的老领导,去拜访也是应该的,叶墨珲欣然答应。
刘子山给沈冬辉打了电话,沈冬辉接了电话,就说明日在家,刘子山看了看叶墨珲。
叶墨珲点头表示有时间,刘子山于是同沈冬辉说定了,又让瞿斌明日陪着叶墨珲去,为他引引路。
不得不说,刘子山做事情周到,听他的谈吐说话,倒是个愿意说点真话的人。
毕竟从位子上退下来了,憋了这么多年,再不让说点真话行么?
这官场,吃人不吐骨头,从官场上退下来,才能渐渐长出血肉。
看着刘子山的生活,叶墨珲心里只有一句:羡慕啊,他也好想退休。
刘子山为叶墨珲泡茶,此刻,就他们俩独坐,刘子山道,“墨珲,拜托你关照小玫的事,请你费心。”
叶墨珲指了指自己胸前道,“您放心,我已经放在心上了。”
他的手指触到自己胸口的时候,忽然起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刘子山将祝玫托付予他终生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让他的手指尖如过了电流,一时有些发愣。
刘子山叹了声,倒是没有再说。
这自然勾起了叶墨珲的好奇,但要说问,却是不好意思开口的。
这是人家的家务事。
倒是刘子山突然幽幽地说了句,“都是我自己造的孽。”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悔愧。
茶汤浓稠,茶香袅袅,庭院品茶,伴着水声清越。
刘子山叹息一声,忽然说了句,“富贵而骄,自遗其咎。这世界,到底是公平的,有得就有失啊。”
叶墨珲听了这话,却想到了李希继。
人渣一枚。
无耻之徒逍遥法外。
良善之人抱恨终生。
这就是天道公平吗?
这世界,有公平吗?
他倒是有些不信。
如果真的有,战争中枉死的为何只有平民?
而贵族,却可以在富人区,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并为了继续过这种生活,而不断发动战争。
谁来谴责他们?谁来制裁他们?
这是公平么?
叶墨珲不认同,却也不反驳。
喝了酒,乱糟糟的念头,在脑子里盘桓不去。
刘子山突如其来的一番情绪过了,叶墨珲倒是自觉为刘子山添了茶。
刘子山抱歉地说道,“墨珲啊,不好意思,年纪大了,就爱回忆旧事。”
叶墨珲笑了笑,放下了手上的公道杯。
刘子山倒是问,“你的妻子孩子还在京城吗?以后两地分居,生活不容易啊,假期让他们来看看你,或者你多回去见见他们,家人也很重要。”
叶墨珲一愣,坦率道,“没有,我目前还单身。年前,嗯,年前离了婚,也一直没有孩子。”
刘子山不知叶墨珲先前那场婚姻的底细,以为自己不小心说到了他的伤心处,拍了拍叶墨珲的肩膀道,“你有需要就来找我。”
叶墨珲释然一笑,对刘子山说了声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