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根溯源,唯在人心尔!”
“先生所言甚是。”
“不过今日南国,武将年岁已高,文臣多过知命,擢升寒门虽有途径,但大族之势......实难逾越啊。”
“而朝中人才,已呈青黄不接之势。”
“如今文达疾发卧榻,彦达久病待医,宣达心性散漫,难当大任。”
“唯有弘达、僧达二人,在外任职,只不过二人之力,不过西北一隅尔。”
“朕亦时常思量,到底是我所托过重,还是人心不一呢?”
“今日听先生一言,方觉良将贤才,实为难得啊!”
“陛下英明神武,依老朽迂见,陛下还需安神静心才是。”
“《荀子》有云: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若将南国比作江河,人才,便是那涓涓细流。”
“重任不为贤能所生,贤能唯以重任所立。”
“陛下只要顺势而为,多行破格任用,人才乏匮,自当迎刃而解。”
“想来皇室宗亲,几位郡王固然忠心,而长沙王萧靖旷、西昌侯萧靖艺亦可独挡一方。”
“吴平侯萧子昭仍存安邦定国之志。”
“若言大族肱骨,徐修仁、周开逸二人,下可治一方州府,上可理一署公务;臧未真、王柬、孙庆绪三人,于内可守律法礼制,于外可行纠察督巡。”
“若言后辈之能,太子勤勉好学,晋王勇于担当,豫章王行事果断,皆我南国贤能之士。”
“由此观之,陛下可无忧矣!”
皇帝听后露出一抹微笑,只因屠老这话讲得不深不浅,表面上很合心意。
而皇帝稍作思量后,还是摇了摇头。
“先生既要离朕而去,何不以实言相告呢!”
屠老听后眨了眨眼,看来临别赠言想留个好印象还不成了。
尴尬之际,只见门外进来一个人。
“萧辰给陛下问安。”
萧辰弓着身子,使得二人脸上的褶皱再次被抚平了。
“朕正与先生畅我朝谈人才一事,你过来坐吧。”
萧辰听后微微一笑,看来这两个老头还挺有兴致的。
“朕记得萧卿说过,治国之道,在于民主法治。”
“那么用人之道,卿观之如何呢?”
萧辰稍稍瞥了一眼屠老,只见他板着脸,眼神有些刻意的躲避着。
“额......恕微臣愚昧。”
“用人之道,乃是君主之术。即便往下说,也是一方大员之学。”
“微臣没做过高官,所以......不太懂。”
“呵呵呵......”
屠老听后好像有点儿满意的意思,但皇帝却显得很是失望。
“不过识人之术倒是可以说一说。”
皇帝一愣,和屠老四目相对。
这小子高一句低一句的,这两个话题,谁虚谁实都分不清了。
“既如此,你可畅所欲言。”
“萧辰遵旨。”
“要我说,凡人至少有两面,或黑或白。”
“但很多人都不止这两面,若拿颜色举例,他们会把黑分成纯黑、亮黑、哑光黑;把白分成乳白、雪白、葱白、象牙白。”
小主,
“当然,还有黑白之间的灰色地带,就不好去形容了。”
“而在我看来,就是这些不好形容的灰色,才是为人处世的根本。”
“有些人性情耿直率真,甘心以黑白区分事物。这类人,最好相处。”
“或逆或顺或置之不理,都可以,因为他们心中那杆秤,很清楚。”
“剩下的就是那些摇摆的人了,或是八面玲珑,一呼百应;或是甘愿忍耐以伺机而动;再或者力行中庸之道,敬百家之言,只要保住自己,什么都可以。”
皇帝听后再次打量着萧辰,屠老也在一旁若有所思,不作声。
“恕微臣多嘴了。”
皇帝摆了摆手。
“既为清谈,便没有对错。”
“适才你所言三色之人,我朝堂之上,定有例举。”
“萧卿何不细细说来呢?”
这下可是吹大了,本来想着模模糊糊的说几句,搪塞一下也就过去了,没想到还要具体到人了。
萧辰咽了口唾沫,不知如何是好。
“呵呵呵,也罢。”
“你既然为难,不如朕言其名讳,卿述其性情。”
萧辰稍稍看了一眼屠老,低声回应着:“哦!”
“左卫将军张德继,如何?”
“张将军行事谨慎,敢为义舍身,多有壮志未酬之意。”
萧辰轻声说道。
皇帝听后稍稍点了点头。
“卫尉少卿伍有常,如何?”
“其志远大,其心却受束缚,手脚略显拘谨。”
“尚书右仆射袁昂,其人如何?”
“袁公稳如泰山,喜怒不表于色,然......然其壮大宗族之心甚重,志不可夺。”
皇帝听后微微笑了笑。
“游击右将军萧辰,其性若何?”
萧辰和屠老听了这话,几乎同时脖子一挺,愣住了。
“微臣......”
“微臣心性粗糙,生于荒野而难识大体,妄图谋大局而难免忽视微小。”
“若司职一方尚能应付,若身居高位,恐难成大业。”
“呵呵呵......”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萧卿此言,虽有自轻自贱之嫌,但你一片赤诚之心,朕自然知晓。”
或黑或白或灰,犹如萧辰心中的那块石头,时而沉甸甸,时而软绵绵。
而皇帝的草草几句,便如寓清于浊的海水一般,时而波涛汹涌,时而平息如镜。
至于皇帝是什么意思,萧辰也摸不透。
只觉得今天的屠老很是拘谨罢了。
正是:
浮光掠影夜无痕,主仆上下知几分。
壮志欲行天下事,唯有门前遇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