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东老神色激动,手舞足蹈,“正是如此,”同时似想起什么,恨铁不成钢道,“梁三启啊,是唯一知道我所作为之人,可他,是个色鬼!只知道找那些美貌的女子,我要的是有头病的!他找的我一个都不满意!”
孟东老忽然看向李伏蝉,目光含恨,“梁三启不见了,我饿极了,本想着潜回众生堂,等入夜了再去找点吃的,可这楼阁里竟然来了个女子,我认识那女子,城南的慧娘,真是天赐之物啊,我替她把过脉,她身患头病,正是绝好的探研对象,可为何天不庇佑,出了个你,坏了我的好事!”孟东老突然面目狰狞,恨李伏蝉坏了他流传千古的机会。
李伏蝉面色不改,反倒是怡然自得,毫不在意,轻声道:“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倒行逆施,杀害无辜,合该遇上我这一劫!”
孟东老气结,“你……”深深呼吸了许久才缓和下来,他如今之处境,又能如何,“若不是你,我定可通过她,找出治疗头疾的办法,我会完成我的头痛书,让它千古流传!”
李伏蝉自后世而来,他又如何不清楚,什么才是真正会流传千古之物,不屑一笑,“少做春秋大梦了,似你这样的恶鬼,就算真能完成你所谓的头痛书,也休想名垂千古,留下千古骂名倒是差不多,世人只会记得,有一个恶鬼,为谋名利,为传千古,杀人害命,残害无辜,你留下的,注定是千古罪名!”
这一番话,李伏蝉说得有如平地惊雷,振聋发聩,彻底击碎了孟东老流传千古的美梦,孟东老目眦欲裂,满目通红,癫狂道:“大放厥词!你凭什么说我不能流传千古!再给我些时日,”孟东老忽然指着卢凌风,“我给你这些当官的一个造福百姓的机会,不都是秋后问斩嘛,你们就把这里改成个牢狱,每天随便给我点吃的,明年秋天,我定可完成头痛书!”
孟东老似已在幻想自己青史留名的样子,忍不住张开双臂,开怀大笑,“哈哈哈,到那时候,你们就给我孟东老建一座庙,牌匾写上在世华佗!”
这一次,众人不再怀着憎恶看向孟东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怜悯的目光,孟东老已然疯魔,对于这样的人,律法自会审判,憎恶已然无用,只是,这样的目光反而令孟东老不能接受。
怒骂,憎恶,厌弃都不曾令孟东老些许动摇,可如今众人怜悯与不信任的目光,彻底令这个疯子破防,他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胸膛,“怎么?你们觉得我不配有庙?我告诉你们,千年后,人们一定会津津乐道于我的着作,谁会在乎我曾经是个人命犯!”唾沫横飞,貌似夜叉,左看右看,都不像曾经活人无数的医者。
李伏蝉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孟东老最后的疯狂,直至停歇,才缓缓走到孟东老身前,目光平静,无怒无惊,就那么无声地看着孟东老,可如此淡然的模样却叫孟东老如面高山,如临深渊,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千百年后的灵魂默默注视着自己,他只觉得颤栗不已,只听李伏蝉一字一句,沉声道:“会在乎!”
“什么?”孟东老一愣,未曾反应过来。
李伏蝉复述一遍,“会在乎!”冷冷的话语仿佛穿梭千年,重重敲击在癫狂的孟东老心上,“我们会永远记得你是一个恶魔,而非济世救人的医者,我们会记得华佗,会记得孙思邈,却无一人记得,孟东老!”是的,千百年后,历史上,绝无在世华佗,孟东老!
孟东老看着李伏蝉那古井无波的目光,不知为何,就好像他所说的就是那个事实,忽然之间,他顿感心气皆无,整个人如被抽去筋骨,瞬间苍老如朽木,瘫倒在地。
卢凌风怒气消散,目光却愈发冰冷,看着瘫软在地的孟东老,缓缓地落下一句,“你罪大恶极,恐怕等不到明年秋天了!”
孟东老却始终低着头,脑海中只剩下了一片空白,此生追求,似一场闹剧,如梦幻泡影,皆化成空!
唉,医学之进,常伴生命消亡,这是必然,也是无奈,可医理,伦理,本就该共同进退,若因医害命,实属本末倒置,纵是真有了成果,日后千万活命之人,也俱该承下这份因果,为首者,更是双手血腥,遭万世唾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