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卢凌风师徒便入住了众生堂,随着夜色降临,卢凌风取出白日未曾来的及仔细翻看的卷宗开始阅览,而薛环独自在院中打扫那满地的落叶。
今夜无月,天色暗淡,夏日不寒,却莫名刮起凄风,院落暗淡,虽有一旁的烛火,但那摇曳的火焰却将浓稠夜色照的更加瘆人。薛环正扫着落叶,却不禁想起白日所见所闻,一股淡淡的恐惧始终萦绕在心头。
自随卢凌风与李伏蝉习武,薛环武艺,一日千里,但终究还是个孩子,面对鬼神之说,仍是难抑心间恐惧。忽然,习武者的灵觉豁然触动,一股惊悚的颤栗瞬间布满薛环的脊背,身后有人!
薛环的身子猛地僵住,脑海中警铃大作,疯狂地提醒着自己,身后似乎出现了什么,他自然而然想起了那耆长口中的白发恶鬼,心脏似擂鼓一般疯狂跳动,几乎要跃出喉咙,四肢开始发软,却强行逼着自己缓缓回头,一道若隐若现的影子,慢慢映入薛环的眼帘。
薛环双目圆睁,大脑几乎一片空白,世间,当真有恶鬼!薛环的脑中不断回忆起李伏蝉为他讲述的种种神鬼志异,甚至在最后,李伏蝉那不怀好意的揶揄笑容都出现在薛环脑海中。
一道衣衫褴褛的红色身影凌空而立,一头凄冷的白发似银蛇乱舞,黑暗中的那双眼睛,散发着幽绿的鬼火,苍白如雪脸庞,其上爬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痕,如同一张破碎的蛛网,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薛环。
薛环本还惊惧不已,可在脑海中回忆起李伏蝉那副笑容之时,总算反应过来,猛然惊叫一声,“鬼啊!”随后,身体踉跄倒退,甚至撞到了身侧的烛台,而在倒下的一瞬间,手臂扬起,仿佛自然而然,隐藏在薛环手臂上,李伏蝉特地为其改造的袖箭顺势而发,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薛环似乎听到了一声闷哼,眼睛一晃,那道鬼影居然消失不见!
而正在屋内翻看橘县四十年前那桩惨案卷宗的卢凌风,忽闻薛环的惊叫,心头一紧,立即翻身而起,拔出横刀,冲出房门,看到了院中倒地不起的薛环。
卢凌风左右环顾,戒备不已,却发现,除了呼啸而过的夜风,再无其他动静,卢凌风一愣,转头拉起仍心有余悸的薛环,责怪道:“哪儿来的鬼,薛环,你还是不是我徒弟?”在他心中,薛环自是被白日的言行影响,心中恐惧,自己吓到了自己。
可薛环听到卢凌风的责怪,自然大急,他可是亲眼所见,“不是,我刚刚,真的看见了,一个满头白发的厉鬼!向我飘过来!”
卢凌风眉头一皱,微微侧头,可又看了看薛环那紧张恐惧的神情,面色一肃,道“胡说!”他经历过长安猛虎一事,自然知道,习武之人,若是心存恐惧,那一身武艺纵是再高,也发挥不出分毫,自然不会让薛环也陷入这种恐惧。
就在这时,卢凌风身后忽然传来动静,他目光一厉,迅速转身,手中横刀一指,却发现只是屋顶几只野猫,正漫无目的的游荡,卢凌风忍不住嘴角一抽,真是被影响了啊,无奈大吼一声,“去!”这才将几只野猫吓走。
再回头,卢凌风的面容却是松弛下来,语气温柔道:“薛环,你要实在害怕,晚上就搬来我屋同住,只不过为师晚上要把卷宗看完,尤其是四十年前的那起碎尸案,所以,恐怕打扰你休息。”
薛环的面色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却是不好意思道:“我不怕,可您一个人看碎尸案,多瘆得慌啊!我,我陪您一起吧!”
卢凌风不禁露出笑意,到底还是个孩子啊,看着薛环嘴硬的样子,卢凌风宠溺笑道:“好,你陪我,为为师壮胆!”
薛环笑的灿烂,心底却是安心不少。
卢凌风转身,又一次看向了那白日所见紧锁的后院,那里正是翟良口中用于药材存储的楼阁,薛环虽小,但绝不是无的放矢之人,看来此地,确有诡异,但绝对是人非鬼!
看着那道门锁,卢凌风心头,那想砸锁的欲望,倒是越发高涨!
夜色渐浓,卢凌风确如他所说,一直翻看着那四十年前的碎尸案,薛环守在一旁,也是看到了那卷宗后的名字,不禁念道:“管梓君。”
卢凌风闻言,欣慰一笑,“不错啊!三个字都认识。”薛环为奴,自是没有读过书,可跟随卢凌风后,习文练武,未有一日懈怠,卢凌风早已不是因裴喜君之关系而优待薛环,而是将其当做真正的徒弟,悉心传授。
薛环听到夸奖,也是欢喜道:“都念对啦!”只是又疑惑道,“这三个字,啥意思啊?”
卢凌风却是长叹一声,看了看薛环,一个念头浮上心头,他想起了李伏蝉为薛环讲故事的模样,于是,他也阴下神情,压低声音,道:“这就是四十年前被碎尸女子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