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医者口不择言,面上带着惊骇与些微恐惧。
不为其他,只是因为这些魏境的神血后裔,强大已经深入了他们的骨髓。
其留下的威势,哪怕只有些微一丝,都难以叫人生出反抗之心。
但眼下,一尊古老的魏境公侯,竟然被人给活生生斩了!
长桑君将其拖回...这是要施救吗?
可是!
虽说他们医家秉承着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的理念,但这些散发瘟与咒的魏境神血,却是那源头的罪魁祸首啊!
似乎是看出了诸弟子,学士的想法。
长桑君缓缓抬起左掌,看着这尊古老者的黑血,只是低声道:
“他死了。”
“我杀的。”
老者抬眸,想起了此次出行,所见到的景。
魏境的神血后裔,那些掌权的王侯公卿,已经不满足只散播些许瘟与疾了...
在他们的口中,伟大仅次于巫王的无常侯。
这一次亲自走出梁都,携带着他那暗沉的锁链,踏足到了魏土周边的每一个角落。
他用属于巫王的术,在魏境几乎所有的凡民聚地,都布置了阵法。
长桑君日夜精研医道,又常年与那些人布下的玩意儿打交道,所以他感应的非常清楚。
若是叫这些东西布置完成。
魏国的普通凡民,在那阵法运转产生的瘟疾内,起码得蒸发半数。
以一国之民,行瘟疫祭祀之举,只为取悦那几千年都没有露面的所谓苦神君!
何等鲜血淋漓的事实。
以至于,叫常年逃避的长桑君,心头终于寒意上涌,是以拼死一搏,硬生生斩了这尊古老的公侯,并将他的尸首从这不远处拖回,以作研究。
他很清楚,这将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但...
作为医者。
不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还能称为医者么?
所以,他第一次动手了。
“魏境不日,就将大瘟弥漫,此次...”
“想来是千年之内,最为严重的一次,或许到了最后,再伟岸的医者,也都救不回哪怕一人。”
“你们,可向北往赵,去与你们的师兄扁鹊一道,换个地方体悟民心医道。”
“也可往东而行,去往稷下。”
“在那里...继续宣扬我医家之精,莫要让苍生之念,悬壶济世的名号,就此遗失!”
老者侧头看着后面的尸首。
他清楚。
在之后的岁月。
哪怕他的医术再是精湛,可生死人肉白骨。
但恐怕...也挽救不了这片土地了。
那般恐怖的瘟阵,与古老的祭祀花纹,又得一尊古老者亲自出马,摆明了,是千年未有的大阵仗。
小主,
巫王与祭司...又岂能善罢甘休?
可就算救不了。
他也总得继续留在这里,试上一试。
不然,何谈能做,苍生大医!
此言一出,顿是议论纷纷,随后左侧有学生忍不住开口:
“那...老师您呢?”
对此,长桑君一声长叹:
“我啊...”
“我就不走了。”
他转过身子,看着饱受瘟与疾环绕的土地,挺拔的身姿有些句偻,目光中罕见露出了迷茫:
“这种世道,哪里不是一样?”
“我既然怀有这份力量,想来,还是需要去做些什么的。”
“毕竟螳臂当车,”
“也总归是...当了啊...”
...
魏国北境,茫茫黑水上空。
晋主与季秋,分立南北。
如今赤红之发飘扬,双眸似含着火焰的晋氏之主,与不久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重拾昔日旧容颜的他,想要将曾经背叛过他的人,一一处刑。
对此,季秋并未多言,更没有反对。
他只是在这离去之刻,望向了那道重获新生的人影,道出了分道扬镳前,最为郑重的一句话:
“阁下此去,山高海阔。”
“我当祝阁下斩魏巫王、灭赵武王、诛韩氏主,大仇得报,重新正名。”
“但,”
“希望阁下,莫要将无端战火,染在芸芸凡民身上。”
“我知阁下继晋王位前,睥睨凡俗,从不与脚下的蝼蚁为伴,亦没有动手厮杀,只于战场之上和敌对神血杀伐见过血,是以这才送你机缘,叫你重获新生。”
“正如你我拟定的契约一般。”
“我辈于三晋之土的敌人,只有诸王与那些个古老者!”
“若是阁下违约。”
“季秋,定当前来讨教,并将我送予你的事物,一并收回!”
说罢,白衣人拱手一礼。
紧接着,便与那肩上不过方生神智的玄鸟一道,直过茫茫黑水,而往北境飞去。
只余下踏着火焰的晋主,思索着季秋所言之语,继而不屑一笑:
“孤从不把目光,投放在孤的脚下。”
“无论是神血,还是凡民,皆是一样,没什么本质区别。”
“季秋么...”
“只要不阻拦孤斩王诛贼的大计,孤不会与任何人为难!”
“这契约拟定,当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