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犯了‘冒犯’之罪的凡民,以及在场的其他普通人,便都原地化作浓水,骨髓皆消融,甚至连一滴血液都没留下。
其之凶残与乖戾,哪怕是在弥漫瘟与诅咒的魏土,都是鲜少有之!
再加上魏巫王常年不出。
所以瘟祭司的恐怖与神秘,是整个魏国无人能比的。
哪怕是百官之首,名称相国的晋阳君,也不愿与其争势。
此时见得他的语气如此笃定,而且又闻得终日祭祀不出的巫王,终有更进一步的可能后。
晋阳君的心中也有了定数,松了口气,正准备告辞。
但,这苦神君的庙宇,那陪祀于侧的几盏幽幽魂灯,其中有了一盏,却是突然晃动了一二。
然后‘哗’的一下,魂光便彻底熄灭。
见到这盏魂灯熄灭,在场的两人,同时色变。
能于这神圣庙宇之中,得享陪祀者,皆是国之柱石,为那偌大魏土,都寥寥无几的古老者。
它们的一缕魂,寄居于这魂盏内,与伟岸的魏巫王,共享着属于神圣的荣光。
而魂灯熄灭意味着什么,这庙宇之内的两人,自然明白。
‘魂’的源头,死了。
两人的目光,共同注视那盏熄灭的魂灯——
那是...
曾见过巫王最后一面,便只身离去的‘无常’。
也是对于巫王最为忠诚,一切事宜,皆尊其命的古老存在。
对此,瘟祭司的面色,顿时难看不已,隐有怒色:
“无常,奉王命而出梁都!”
“他的身上,带有重担,也只有他才知晓,于魏境布下的各处祭祀环节,究竟在哪座大城,哪处凡民聚落!”
“无常一死,讯息还未捎回,吾等又要重新布置,耽搁时间,到底是谁杀了他?”
“他可是神血之王下,最为强横的古老者,曾在黑夜之变时,饮了两尊古老者之血的人物!”
“到底是哪国的存在,竟能知晓此等绝密?”
“查!”
一时间,这座庙宇内,有无数蛇影嘶鸣。
而那尊怪异的神像,四只面向东南西北的头颅,本来闭紧的眸子...
却在此时,稍稍睁开了一条缝。
...
梁都千里外。
一处山林。
踩踏在枯萎的黄草,干涸的水渠上。
穿着麻布衣,头戴方巾的一老者,本来白净的一双手掌,此时被泛着泡的黑血所污浊,浑身上下,都没有一点儿整洁之处。
在他的背后,被他手掌所拖曳着的,是一具足有数丈之高的无头尸首。
他的身上缠绕着层层锁链,身躯里流淌而出的黑血,被老者所拖拽着,流出了一条长长的黑血大道。
老者身上的气息不容乐观,好像被某种力量所腐朽。
他走过了很长一段距离。
终于——
在这人烟罕至的地界,他终于走到了一圈被栅栏所遮掩,坐落着几栋茅草屋的平原。
在那栅栏之外,有着一担又一担的草药,在罕见的太阳照耀下,泛着点点荧光。
山参、苍耳、藤黄、枫香...
一种又一种,经过了许久许久的实验,再结合古史曾经遗留下来的只言片语,最终可以救治世人,解瘟去疾的灵药灵材,在这里随处可见。
那栅栏上,有着一道歪歪的牌匾。
上面刻着‘医’字。
老者名为长桑君。
为诸子百家,医家的掌舵之人。
小主,
魏国终年弥漫‘瘟’与‘疾’,凡民水生火热,苦不堪言。
因此,医家的游学之士,从属之辈,大多都追随于长桑君,在这三晋之地,尤其是魏土,治病去疾,兼济苍生。
长桑君,与门下的弟子们,在这片土地已经游走了太久太久。
他们没有选择去稷下着书立传,因为属于‘医者’的道,就在这满目疮痍,把盏凄凉之内。
那为苍生治病去疾的苦,才是医者修持根本的道。
“为医者,必医术精湛,医道乃至精至微之事...”
“为医者,必道德高尚,大医精诚,乃医家持身之本...”
“为医者,亦不得瞻前顾后,自律吉凶,护惜身命,无论昼夜寒暑,饥渴疲劳,当一心赴救...”
那几间茅草屋内。
有朗朗读书守持之声,铿锵传出,自有神韵。
那是医家编写的济世文章。
通篇所述,不外乎便是何为‘医者’,何为‘医道’!
待到听见那栅栏群外,有动静缓缓由远渐进。
院落内,手握草药,身背药囊的布衣人士,皆是向外眺望而去。
当他们看见了长桑君的模样,无不是面露吃惊之色。
连带着那一遍又一遍,念诵着医家之本的文章,都随之声消渐停。
紧随其后,足足数十位医家学士,从各处草屋走出。
哪怕身着粗鄙之服,脚踏草履之鞋,可这些人的精神,却无不是饱含灵韵,眸有神光。
他们都是以‘医’入道的修行者。
也是只存于这个时代,才能诞生走出的修行之士。
“先生,缘何至此?”
有医家学士,踏前相问,语气大为诧异。
此言,亦是这数十名医者,心中所想。
长桑君每每出行,皆是为济世救民,免去一方魏土百姓受瘟而去。
但这次,却一反常态,拖了尊无头尸首回来。
待到最初的惊讶过后,有不少常年游走魏境的医家之士,便逐渐认出了眼前这尸首的身份。
原因不是其他,正是因为他的模样,实在太过明显。
他是...
魏境仅有的寥寥几尊公侯之一,也是魏巫王的左膀右臂!
无常侯!
“无...无常侯!”
“他,为何会被先生你拖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