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才是太过荒谬。
道人的双眸若渊,漆黑如墨,尽都是一片平静,心情并未因此有了多少波动。
只因为呐,这世间的生离死别啊...
他这三世轮回,看得太多太多了。
以至于再度面对这般场面,竟不过只是叫心湖稍稍荡漾起了微微涟漪,便仅此而已了。
然纵使如此。
也并不代表,他会对此视若无睹。
毕竟归根结底,神霄门乃是他真身所存的根,一如第二世太平道、第三世紫霄宗一般。
他承张守一泼天恩情,又被其寄予厚望,自是这百里神霄的定鼎者之一。
保神霄威名不堕,理所应当。
因此,季秋一边想着,一边站起身来,随即便听到了李秋白语气杀伐,掷地有声,向着诸人诉说之言。
顿时,道人便回首,随口附和了一句:
“掌教说的不错。”
“四道旁门,少则两三百年历史,多则四五百年存世。”
“如今金丹真人陨落,门中精锐不存,既其先上门来,来而不往非礼也。”
“便以这四脉旁门覆灭,作此事收尾,以此昭告偌大北沧,以慰我宗门徒英灵不灭,才算了结。”
“掌教,真人、祖师,诸位且看,可符合心意否?”
道人背着双手,语气澹澹,接着李秋白的话语,便往下顺出,继而一气呵成。
言语虽无杀伐之意,但一字一句,却皆是叩在了他人心扉之上,久久缭绕。
如今张守一设伏的来龙去脉,都已被诸道基与弟子尽知。
与此同时,季秋天资绝世,与李秋白同证大道金丹,位列神霄真人的消息,也自是扩散了开来。
拳即是权,有多少实力,便有多少话语权。
而位列金丹的季秋,只要一开口,自是全场瞩目的焦点。
更何况,他还极为年轻。
宗门之内,哪个道基对其不是知根知底?
不过十载,玉液还丹!
如与季秋颇有交情,一手引领他拜入神霄的姜元山、或是被季秋指点,并且赠与了三道符箓,改了一身命数的沉云溪等辈。
心中,可谓是五味陈杂,难以言喻。
明明本不过是同辈乃至于后辈。
可短短时间过,却是拾阶而上,几乎立于了云海之巅,叫人连仰望都难以仰望。
普天之下,诸如此等妖孽之辈,哪怕数遍元天界东荒道域八百,也足以为上乘之姿不止了!
“季师弟所言,便是我之所想!”
听到下方季秋应声,李秋白点头,随后一双眸子看向张守一:
“祖师意下如何?”
诈死出棺的张守一,苍髯白发,却是老骥伏枥,未见多少衰落,一双眸子奕奕有神。
“宗门代代不绝,当是薪火相传。”
“掌教与季真人觉得应当如此,老道我自也觉得,应是如此!”
目视那下方之景,张守一冷哼一声:
“犯我神霄,岂能不付出代价?”
“且就叫他四宗满门上下,一应资源,尽为我脉资粮罢!”
老道大手一挥,下了决断:
“先修整一二,将战死的长老弟子,放于后山安置。”
“随后尽起神霄飞舟,由金丹真人坐镇前去这四大旁门,将他们的山门所属,一一踏破!”
“也好叫这北沧修行界之修士,都知道知道。”
“我神霄门虽不是什么千载正宗,万年圣地,但亦非可以肆意折辱,想来就来的地儿!”
说罢,老道向着季秋等真人扫视了一眼,以眼神示意,便飞身离去。
知晓张守一有事交待。
李秋白嘱咐了诸长老与执事,好生处理相关事宜,待到准备周全,便前去讨伐诸宗。
嘱托完毕,紧随先行而去的季秋与墨虞之后,亦是化作一道虹光,往那道宫之地飞遁,消失无形。
神霄山巅,道宫之中。
此处有阵法庇佑,未受多少波及,依旧是本来面貌。
云雾飘渺,霞光漫天。
踏着云海,季秋等人一前一后,皆是入了内来。
方一过了层层门槛,到了那三殿之末。
便见得堂内,那阴阳道图下盘膝背对着他们的老道,好似有些地方出了纰漏,气息不稳,不再像方才那般中气十足。
细细打量片刻,季秋双眸一缩,心下顿有预感,于是语气不由带着些许凝重:
“祖师,你这身子...”
听到他话,那才盘膝不久的老道句偻着身子,微微摇头,轻轻摆了摆手:
“无妨,现在死不了,还能再挺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