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谨沉默良久,方开口:“你说了这么多,看来是把事情想透彻了!”
“既是如此,你大概连出继的人选也早已选定!”
楼谨知道,楼彧的话有些道理。
楼谨更知道,这小畜生有私心,兴许啊,还想着鱼和熊掌兼得。
不过,楼彧到底是他与皎皎的儿子,自己疼了七八年,皎皎对他亦是满心愧疚,在名份上,他们夫妻也确实委屈了他。
罢了,这次,就让他得偿所愿吧。
“说说看,你想过继给谁?”
楼谨淡淡的说道。
他的脑海里,开始快速的在楼家众族人中筛选。
楼家兴盛了近两百年,子孙繁茂,嫡支、旁支众多。
适合过继的人家,亦有不少。
但……楼谨瞥了眼楼彧,这小子满心算计,旁人觉得合适的人家,他未必瞧得上。
楼谨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虽然这几个月,楼彧表现良好,可本性不是那么轻易改变。
这小子骨子里最是霸道、骄傲,那些落魄的族人,哪怕夫妻恩爱、长辈慈和,他也不稀罕。
他要的,是好处,而不是平添一堆祖宗。
果然,就听楼彧缓缓说道:“阿父,我听闻阿翁有个英年早逝的兄长——”
楼彧的祖父,也就是楼谨的父亲,楼氏上一任的族长楼琏,并不是嫡长子。
他是嫡次子,前头还有个惊才绝艳、名扬天下的嫡兄:楼瑚。
只是楼瑚先天不足,身体不好,虽然聪慧,却无法习武。
他算是楼家极少数学文的子弟,却也是最优秀、最卓越的一位。
十四岁就靠着一篇《冬赋》惊艳京城,辞藻华丽,文思巧妙,少年奇才,令人叹服。
十七岁被任命为太子中舍人,名为属官,实则是先帝的老师。
君臣亦师亦友,感情甚笃。
若是楼瑚还活着,定能成为最受先帝宠信的第一权臣。
曾经权倾朝野、随意废立皇帝的大冢宰,那时还只是个孩子呢,连拜楼瑚为师的资格都没有。
可惜,天妒英才。
楼瑚应了那句“早慧必伤”,十九岁就因病去世,无妻无子。
楼琏敬爱兄长,曾经想过在自己的儿孙中挑选一人过继给他,又担心这些孩子太过愚笨,玷污了长兄的才名。
直到楼琏去世,他都有些遗憾,觉得自己愧对父母、愧对阿兄。
“你想给伯祖父当孙子?”
楼谨玩味的笑着,这竖子,倒是会选人,挑了最合适的人选。
楼瑚,才是楼家真正的嫡长一脉,身份其实比楼琏都高。
最妙的,楼瑚已经亡故。
楼彧若是过继给楼瑚,只会得到一个祖父的牌位,却不会真有严格的祖父管教他。
楼彧却能得到楼家嫡长一脉继承人的身份,以及楼瑚的所有遗产。
这份遗产,不只是有形的土地、金银等,还有楼瑚的人脉关系。
楼瑚虽然已经死了四十年,但他的故交好友还有存活于世的。
更不用说楼瑚还有学生。
其中最有名的一位,如今就是海内名士。
虽然没有入仕,却在仕林中颇有威望。
新建立的大虞朝,新君杨继求贤若渴,不止一次征召这位名士入朝做官。
一旦他入朝,起码就是三省尚书,甚至直接拜相。
当然,那位名士未必能够因为四十年前的师生情谊,就对楼彧一个过继来的便宜孙子如何如何。
但,人脉这种东西,看不到摸不着,到了关键时刻,却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楼彧听到“给XX当孙子”的话,眼底闪过一抹暗芒。
他敢打赌,阿父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他在嘲笑自己。
不过,无所谓,若真能过继给楼瑚,他给楼瑚当孙子又如何?!
心里不快,楼彧就不想继续扮演什么善解人意的好儿子。
对于楼谨带着嘲讽的问题,楼彧没有回答,而是硬邦邦的反问了一句:“阿父觉得不好?”
楼彧才不信,楼谨会同意他楼彧尊敬其他人为阿父阿母。
独孤氏回来了,楼彧确实不再是楼谨的唯一,但他依然是楼彧与心爱女人所生的第一个孩子。
夫妻俩确实还会有更多的孩子,但长子始终都是不一样的。
尤其是因为夫妻的自私,而被亏待的长子。
哪怕不得不将楼彧过继出去,楼谨大概率也会选个无父无母的人家,直接让楼彧去给人家当孙子。
最好那个“祖父”,垂垂老矣、命不久矣,楼彧受不了几年管教,就能自己当家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