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猜到她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事情,或者只是想尽快结束这种痛苦的局面,齐越缓缓地放下手中的信,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默默地凝视着远方。最终,他下定决心,同意了晏清禾的请求,并立刻命令景安负责贵妃回宫的所有事宜。
八月初一的那一天,晏清禾登上了京城御史迎接的马车,摇摇晃晃地行了大半日的路程,仿佛要将她带往一个未知的命运。抵达皇宫之时,早已是精疲力尽、不堪重负。但唯有那心中那一丝渺茫的希翼支撑着她,支撑她回到永安宫,她从来没有那样期待过回宫。
抵达皇宫之时,皇帝为表对她的重视,在宫门前亲自迎接她,于是皇后与其他嫔妃也不得不共同等候,唯有同样有孕、身体繁重的沈熙宜的除外。
但晏清禾在上奏给齐越的信中表示,自己并不喜欢铺张浪费,还是希望此次回宫能够低调、节俭行事。于是乎,宫中并没有开办迎接贵妃回宫的接风洗尘宴,只是在贵妃回宫后,众人便识相地早早退场了,唯独留下皇帝和贵妃,前往永安宫休息。
一路上,轿辇上的二人都无话可说。齐越知晓她的心事重重,不知自己该如何开口向她解释自己知情不报,更不知该从何安慰起她。他明白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也更加明白,除非是真正的严惩真凶,否则任何言语上的安慰都是无用之功。
可他重查沈氏所言的永安宫份例越位一事,最终只是以一个小太监误写账本、认下此事而告终。那太监被杖毙,沈氏也因误杀宫人而按规矩罚了半年的俸禄。齐越何尝不知道那太监只是个替死鬼?可仅以此事来治沈氏的罪,却亦是不足为道。如今只等小林子擒获之后,供出沈氏,再数罪并罚,方能还这后宫一个彻底的公道。
想到这里,齐越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身旁的晏清禾。他不知她此刻冷峻的面容下心里在想什么,只希望她能坚毅些,勇敢地面对现实,快些走出阴暗要紧。
不知过了多久,晏清禾感觉在轿辇上坐了十余年一样漫长。本来那么迫切地希望回宫,如今到了永安宫的门口,晏清禾下了辇,却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外,犹豫不决,不敢轻易踏入。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齐越看出了她的心思,牵起她的手,柔声道,“总是要面对的,先进去吧。”
晏清禾看了眼他,点点头,被他牵住的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又多了几分面对不幸的勇气。
走进永安宫,院内早已站好了整整齐齐的几排人,准备欢欢喜喜地迎接自家娘娘回宫。为首的则是舜华和云杏二人。
一见到皇帝和晏清禾,众人纷纷行礼。晏清禾让她们快些起来,随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舜华面前,像个慈爱的老母亲一样焦急地打量着她,又看看云杏,看到她俩一切如常,只是眼眶微红,晏清禾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喜的是她们如今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忧的是看样子倒受了不少的委屈。
晏清禾又放眼望去,竹月等永安宫的一行人都在,却唯独少了彩云。
对啊……她应该和云杏并立,站在舜华身后,等我回宫才是的啊……
“彩云呢?”晏清禾声音微微颤抖着问出了这个问题,生怕听到自己害怕的那个答案。
“母亲……”舜华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母亲一定要答应我,无论明儿说什么,母亲都要好好的,一定要撑住才是啊……”
晏清禾愣神地看着她,不做任何答复,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母亲……彩云她,她去了……”
晏清禾面容抽搐的瞬间,眸光骤然缩了一下,眼底的光彻底黯淡了下来,转瞬即逝之间,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爬上脸颊,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波光,随即悲鸣地冷笑道,
“果然……果然!”
舜华顿时扶住她,忧心道,“母亲为了自己的身子,也要撑住啊!”
“为什么都不告诉我!”晏清禾转身看向身旁的齐越,看向身后的小全子,再看看云杏一行人,算得上是悲愤交加、悲痛欲绝,“为什么都瞒着我!为什么不骗我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