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了,贵客哪里来的?”
那小公子抬手道。杨行愍道:“我们是庐州刺史郑大人遣来的!”从怀中掏出帖子递上去。那小公子捧了一看,流矢又行了一个礼,便将两扇门都拉开了。杨行愍才将担挑过门限,李遇、陈知新还在后面,那和尚托着空空的瓦盆又挤过来道:“施主,舍块肉吧!”小公子道:“哎呀,你这和尚,今天我家真是吃斋,佛祖在上,不打诳语!”那和尚半羞半横地指着礼担说:“这担里便有肉。”这小公子有些恼了,挥着手赶道:“你也罢了吧,哪有你这般化缘乞食的和尚!”没想那和尚竟将一只脚跨进来,身子一弯手便伸到了担里。
杨行愍急喝道:“和尚!不得放肆!”他的声音很大,大得让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失礼了。同时,李遇、陈知新都迫了上去,那和尚看来是见惯了这公子的好性儿,现在陡见了杨行愍三个的气势,叹了一声,直腰退了脚,径直走了。
门才合上,里面便走出一个青衣丫头来,问道:“郑准,夫人问,何事这般吵闹?”郑准道:“也无他事,庐州郑刺史遣人送来了贺仪,烦姐姐进去讨个示下!”那丫头听了去了。
杨行愍说了些失礼的话,郑准依着帖子将担中的东西捡视一遍,如单如字的,并没有缺失。点完那青衣丫头出来了,道:“夫人说,问使者用过饭没有,叫你好好款待!”郑准使两个小厮将担礼抬进去了,不多会摆上饭来。却也是素菜,郑准抱歉的说今日是夫人亡母的忌日。皮日休恰好又随着刺史崔璞往润州见观察使去了,也不知什时才回,或者是明日,或者是两三日后!看来这回书是难取的了,郑准道:“杨大哥,书子我可以代回的,可务毕待我家主人到家亲问了再走!”杨行愍想一天还是耽得下的,便是迟些日期,见了皮日休时回去也好回话,便应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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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间问起那个和尚的事来,郑准说那个和尚姓顾,自称是流水寺的,可连个佛名也没有,熟他的人也有叫他古和尚的。为人有些无赖,在一家化到了吃食,便一直往那家去。自从皮日休娶妇至今,这顾和尚便天天来敲门了。郑准道:“也是因为我家主人与佛弟子有些因果,所以并不恼他!”用过饭又坐了一会,时间已近午了,杨行愍要往街市看看去,郑准便使了个小厮跟着。
走出来,李遇就问那小厮道:“小哥,这郑公子可是皮判官亲戚?”小厮道:“并不是亲戚,勉强算个乡党,在襄州城外住的,那年家主出长安,见他可怜便将在了身边,那时也没得官,便教他念了些书,就充了受业弟子,因此与我们这些后来的不同,但家主不在宅,外宅的事都是他勾当!”杨行愍点头,难怪他说可以代回书子的!
苏州六县在玄宗天宝年间人口已达六十三万多,安史之乱兵火并未延及江南,中虽有李锜之乱,旋起旋灭,为祸不大,经了一百三十年安和的岁月至此时,人烟的繁富是可想而知的了。
杨行愍一行到处走走看看,所到之处都是车水马龙、摩肩叠肘的。倏忽便过了午,走得渴了,便寻了一间茶酒店歇脚。进去坐下,窗外便铃声摇了过来,一个童声高嚷道:“应天地造化之机,知人生穷通之数。仙师应智来自海上,解一方百姓祸福!”不多会人便到了窗外,嚷的是一个着麻鞋的道僮,后面随着个拄旗持麈的道人,脸瘦须长,也不知是仙相还是穷相!一盏茶未完,接连走过好几个算卦卖卜的,或是和尚、或是道士、或是女流老媪、或是神祠太保、也有老的、也有小的、也有丑的、也有俊的、也有净的、也有脏的、也有目弄精光的、也有瞽目持竹的。
小厮见了不怪,杨行愍几个却惊怪极了,看来这是繁华都会的一奇。又过了没多会,走进来一个持着大扇的半老和尚,对着众人合掌行了个佛礼,道:“各位檀樾,结个善缘吧,施散和尚一枚钱儿!”立即就有人起身施钱在他的钵里。座中便有人问道:“和尚,你出家人要钱何用?”和尚佛笑答道:“将钱买肉。”人嗔笑道:“原是个野和尚,没戒律的!”和尚还是笑道:“山中虎多,将以投虎。”那人没了笑,道:“哎!酒肉也罢了,还打诳语。虎一餐半牛,你买得几多肉喂它?”又有人道:“和尚,你何不舍身喂了它干净?”和尚将头低了,默默然走了出去。
也是有趣,蔡俦道:“天又不热,他持恁大扇也是作怪!”陈知新道:“扇者,善也!这和尚忒贼,人唤他大扇和尚,听的不以为是‘大善和尚’了么?”李遇赞赏地拍了拍陈知新:“这话我便想不到!”小厮却道:“这和尚是慧定寺的,我家主人也相识,是有道法的,可别听这些瞎话!”杨行愍笑了笑,起码也是个实诚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