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州属淮南,苏州属浙江西道,中间隔着长江与和、宣二州,水路倒是通的。杨行愍也不管船家,四人昼夜轮番昼夜操舟,八九百里的路,第二日侵晨便在苏州津头靠了岸。杨行愍自挑了担子,李遇三个前后跟着,到北城门口时,门还合着。等了好一会,城头火把才渐渐动了,晨鼓响过,门才吱吱轧轧的开了。
杨行愍挑的是官物,第一个进了城。是时偌大的苏州城还是夜气未散,街道上人不多,各处坊门的火把也未灭,慵慵倦倦的烧着。转了两个街口,扑面便是一股浓浓的火食香儿。只见不远处歇了一副行担,挂着灯笼,四五个青壮汉子正围着买吃食。
蔡俦道:“杨哥,我肚饥了!”李遇道:“挨着!到了皮大人宅上怕没吃的?”杨行愍扯下腰间盘囊朝陈知新一抛。陈知新便走了过去。卖馄饨的老者正忙得没手脚,却还怕走了买客,嚷道:“公子,候候儿,就有,就有的!”陈知新应着,朝那四人揖了揖。这几人脸色都不良善,硬扎扎的,腰中都挂着刀。当中一个倒真有些公子的气相,长耳垂珠,条目精光,只是穿着寻常,不光鲜。
“老丈,敢问光业坊可是在东二街左第三坊?”陈知新问。老者应着捞出一碗混沌,蔡俦伸手要接,眼角看到粗眉近眼的汉子容动,流矢收了手。
“走啦!”李遇喊了一声。
陈知新谢了老人,眼睛问了问蔡俦,蔡俦意思是他非得吃上不可。陈知新便不理他了。“钱!钱!钱!”蔡俦气恼地在后面喊。四个汉子莫名的笑了一下,陈知新转身一抛,咣铛两声,蔡俦手拙,落了两枚。
“杨哥,路头没错!”
“好,我和李遇先走,你们慢慢赶过来!”
话音刚落,蔡俦那厮便空着手跑了过来。转了两条街,便进了光业坊,皮日休便住在坊中十字路口。抓了一个路人一问,便是路南的三间房子了。
杨行愍将担歇在了对街,只等门开便过去交担取书子。这时街上的人已多了起来,东边大亮,天上多云,意思要下雨。候了好一会,也一见开门,李遇便道:“杨哥,莫不是错了?”陈知新道:“错不了!”蔡俦道:“合是错过了!适才坊门口那骑大马的便是,我当时便觉得是皮判官的,瞅着要唤,遇哥还敲我!”正说着,街角转过一个污污浊浊的高大和尚,径直走到皮宅门口敲了起来。李遇道:“好,赶了一大早,却让和尚占了先!”杨行愍忙起了担子过去。
“施主,可怜可怜佛弟子!”
那和尚一拍一叫的。没多会,门里响动了。出来一个结束得干干净净的十五六岁小公子:“嗬!又是你!你等等!”说着退进去把门合了。那和尚托着个大瓦盆子,脸上不僧不俗的,年纪大概有二十出头。见了杨行愍四个过来,倒张开两条腿跨定了,一点相让的意思也没有。
候了没多会,门开了,依旧是那个小公子,一手是白米饭,另一手是菜蔬。和尚接了,脸上有些不满意。那小公子笑着道:“和尚,我家今天吃斋,你也去去荤腥!”杨行愍上前躬身揖道:“小公子,不敢动问,这里可是皮判官府上?”和尚便站到一边咂咂有声地用手抓吃起来,吃着还不住的打看杨行愍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