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61下:数英雄恩人求恩,拍案起神剑托情

祭桌在甲板上摆好,天空还没有抹开,云垂得低低的,鱼翻鸭叫,看样子又会是一场雷雨了。四人出来时,杨景彪六个已经在了,喽啰也立得齐整,头上、腰间都缠了麻,脸上肃着,抹了些悲丧之意。赵璋将酒酹了,解了发,费传古递过剪刀,剪下半截头发,黄皓、林言也剪了,费传古接了,烧于火盆中,递了祭文。赵璋抹了泪,便悲悲怆怆的念起祭文来——

哀维大唐咸通十四年(公元873年)二月卄五日,泗州徐城津头陌路之友赵璋、黄皓、林言,借洪泽恩义水寨香醪时鲜,以致祭于张雅贤兄之灵:呜呼!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动之于死地,亦十有三。夫何故哉?大道宰物,故难知矣。春长秋杀,或在时乎?灾厄疾疫,乃属运乎?耄耋胎死,本之数乎?兵解旅亡,罔知忌乎?

君长淮南,我生荆鲁。地隔千里,天各一方。日月虽共戴,云水不同块。君之习舟也,将以渔鱼。我之砺刃也,意在畋田。君舟之行也,未知有我。当我之眠也,安知君来。君刀之举也,我实未生。我刀之进也,君无姓名。知君之情也,心折骨惊。拜君之灵也,五脏俱焚。割我之发也,且慰灵魂。君谓我诈也,诉之于神。君之永逝也,是谓往生。我之在途也,安所逃行。时数运至也,在君后尘。呜乎哀哉,尚飨!”

念完,赵璋已是哽咽不能自已,张雄、余绕山、杨能、贾令威、刘金、杨景彪祭文虽没听明白,可也都放声哭泣起来,喽啰们更是不敢不哭,也是一片声的哇哇啊啊。费传古接了祭文烧了,天边就起了雷,很快就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一似张雅亡灵感动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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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事已毕,张雄便跪到了杨景彪跟前,说是要送张雅神主回家。赵璋便道:“三寨主,张小姐伤势不浅,不宜舟车劳顿,可这寨中也确实难居!水居湿重,创口急愈不得,必溃疡生腐,转为痈疽!最好是上岸择一处高阳之处住下,待小姐好了,再送七寨主!”费传古道:“扬州那店舍倒轩敞!”杨景彪望了望的余绕山几人,扶起道:“三哥,这都是合该的事,兄弟们纵是不舍,如何好拦你的?”张雄流矢拜下磕头,起来又道:“这雨小了,张雅在天之灵也收泪了!”

吃了半日酒,赵璋、费传古都辞了,上船时节,张雄却站在台上不动,也不知是为什。上了岸,问起来,费传古笑道:“杨蒲牢有个规矩,在寨金不分,出寨使杆称!张神剑不走,不是这金没称出来,便是金称得少了!杨蒲牢巴掌可紧实着来!”

“此公究竟如何?”

费传古道:“能耐还是有的!轻轻地说吧,他如何流落在扬州的?当年庞勋手下大将丁从实攻掠海州,也不知是他自家投军还是吃强括了,渐渐就在乱军做了小校,随着劫掠淮南诸州县。进攻滁州时他中了流矢,便脱了贼。待他伤好,庞勋早没了头。两年前我在扬州大街上遇着他,那时都没个形样了!养了他些时日,予了他盘缠回海州,不知如何的却到这湖中做了贼,这回不吃他劫了还不知道的!”

赵璋便问他是北归还是南下,费传古站住脚一叹,道:“北归!年前,也是这个时候,我从广州押船入海,那时风顺,不到一月便到了福州。在福州做了些买卖,一月后又下了海,要往浙东去,可在明州左近便遭了海贼!我也是命不该绝,跳下海后,吃浪推上了岸,可在广州货易的几年辛苦却丢了个磬尽!”赵璋道:“祸不单行,逢着我等又断送了两处店舍!”费传古笑道:“断送了也好,也断了在南边的牵挂,往后就在沂州过安生日子,离三哥也近!”便问起黄巢的近况来。

几个人说着一直走到盱眙城中,不忍便别,又盘桓了一天。第二天一早,一齐出了旅舍。费传古上船北归,赵璋三个雇了骡车往庐州。此行其实不为探看郑綮,而是为了探看庐州。庐州可谓淮南之腰,自古便为兵家必争之地。其气又甚勃郁,或有龙蛇生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