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处和大周来自于南朝宋国的利益相比,与依托宋国港口,展开的海上贸易收益相比,仿佛锱铢较之于沧海。
如果纯粹站在商业角度来判断,大周从草原获得的一切,只是周、宋两国贸易体系下,可以被取代的微小一环。甚至可以说,大周本身,也是围绕在南朝周边的一环。
两国之间交易规模巨大的热门商品,除了马匹和毛皮两项以外,丝织品、茶叶、粮食、各种奢侈品类,全都是宋国的货品占据绝对的优势。大周凭着武力威慑,和远远超过前朝的掌控能力,才硬生生在其中设下了几重海关分润,而这,就足够保证大周比起当年的大金,富得流油。
既如此,与北方各招讨司军人的想法不同,南方各地的文武,自然而然会给怪兽带来新的目标。
明明有肥美的肉食,为什么非要顶着万里风霜去啃硬骨头?
只是贸易就能如此,那如果靠武力,能否从南朝宋国榨取更多?如果真正把南朝吞下肚呢?
怪兽是活的。它有自己的索求,有丝毫不讲情面,只图利益的内在;它绝非泥塑木胎,绝不轻易俯首帖耳。它的动向,代表了武人集团里的人心所向。眼下虽只有一小撮人做点小动作,郭宁不能无视。
过了会儿,郭宁问:“有吃的么?长途奔驰赶路至此,这会儿刚觉得饿。”
“自然有的……唉,你这皇帝,做得甚是辛苦。”
“阿函,你这个皇后也不轻松,咱们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郭宁起身取了衣袍披上,跟着吕函往饭厅走,一路上几乎见不到仆婢,只有几个跟随吕函很久的老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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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妇两人不贪图奢侈享乐,本没什么皇家气派;另外,吕函早就做了安排,摒退了不相干的服侍之人。
所以郭宁说话自在得很,走了两步,他道:“其实这帮人若有想法,直接和我说,也不是不可以,他们怕当面直言令我不快,又无论如何不接受我发动举国之力兴兵北讨,于是就玩这种小花样……嘿嘿,官越做越大,人便越来越鸡贼。”
“但你竟没生气?”
“何必生气呢?人心本来如此。”
郭宁落座,端起了碗,开始大口吃喝:“阿函,当年我带着溃兵们从野狐岭杀到河北,一路上对大伙儿掏心掏肺了吧?一旦没有好处,大伙儿又是如何对我的呢?但是,那错在我,不在大伙儿。大伙儿是人,得吃饱穿暖,想有盼头,有富贵。我给不出,人心就必然会散。”
“所以我一直明白,义薄云天的郭六郎也好,到处噬人的恶虎也好,被黄袍加身推举出来的皇帝也好,都别指望所有人无条件的信服。在这上头有了不切实际的期待,身上中箭,差点溺死在塘泺里的情形立刻就会重现。”
“休要吓我!”吕函脸色一白,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