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不是糊涂,是蠢,蠢透了!你须是忘了,当年是谁攻进了东京汴梁!难道大金国的那些女真人便与大宋无碍?北方城头旗帜无论怎么变幻,总是与大宋有碍的。别忘了当年本朝太祖说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小主,
既然如此,北方这凶横邻居无论姓完颜还是姓郭,用得着你操什么闲心?总不见得你姓赵?总不见得,你祖上是大宋官家?总不见得,定海军拖欠了我们的货款?
“可是,咱们终究是大宋的子民……走私赚钱也就罢了,若真去勾搭这等……”
“咚!”
劝阻之人还要再说,终于惹得家主不快,一记龙头杖敲在头顶。
这家主名唤谢国明,乃是个白手起家的厉害商贾,生意遍及淮南和海上,去年里靠着粮食贸易,他的收入高达十万贯以上,家产在扬州本地都能排行前十。
只听他厉声道:“什么叫走私赚钱也就罢了!你给我想清楚,什么叫走私赚钱也就罢了!”
自开禧北伐失败之后,边民骸骨相枕,国家膏血无余,大宋的财政从此捉襟见肘。可是北面既然招惹了强敌,军费不能缩减,还要不停增加,以至于朝廷岁入六千八百万贯的十之八九,都投入在军费这个无底洞。
另一方面,大宋对内的财源早就挖掘殆尽了。这些年除了正赋以外,朝廷和各地官府还新设了各种名目繁多的额外征收。
诸如加耗、支移、脚钱、折变、头子钱、牛皮税、义仓税、进际税、印契税、和买绢、折帛钱、经制钱、总制钱、月桩钱、板账钱、身丁钱等等,名目不下五十余种,总额合计,落在看普通百姓身上的负担比正赋多出十倍不止。这还不包括盐、酒、茶等大宗货品上头的巨额征收。实在手头紧张了,官府还有预征和和籴两项杀手锏。
饶是如此,朝廷用度不足的局面依然一年严重过一年,所以不得不依赖印刷会子,以解燃眉之急。
比如行在会子,如今三界并行,一界多达四千七百万贯。前年时候地方上一贯会子已经值不得铜钱二百。最近听说,朝廷又要造两淮交子,一界以二百或三百万为计。
史相如此滥发会子,本来这些会子早就应该成为废纸,整个大宋的货币和财政彻底崩盘,也是指顾间事。
可是去年以来,会子的价值居然有所回升。行在那边,如今一贯会子值得七百文,地方上也值得三百五十文到四百文。币值既然恢复稳定,从朝廷到普通百姓,全都如溺水之人被硬生生拖出水面,吸到了救命的新鲜空气。
大宋军民这几年里心心念念最紧要的,就是会子不能贬值,辛苦积攒的家当不能化为乌有。如今会子不仅没有贬值,还升值了,民间的怨气立即随之消解,而执政之人所承受的压力,也减轻了许多。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好事?难道是因为史相在临安指手画脚,秤提平抑?当然不是。
这局面的产生,完全是因为大宋和北方定海军乃至高丽国的走私贸易金额,在这两年里骤然膨胀到了天文数字。巨额的物资,包括大宋紧缺的马匹和人参等珍贵药材不断输入大宋,而涉及的诸多交易环节,又自然而然地积淀了巨量的会子,从而一举挽救了大宋濒临崩溃的财政!
“所以,我们的生意愈是兴隆,与大宋愈是有利!我们才是大宋的忠臣!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宋!”
谢国明奋臂疾呼,振聋发聩:
“而贾涉川,便是指引我们为国尽忠的明灯!贾涉川不能倒!贾涉川也不会倒!我们非得和他站在一起才行!来人啊,赶紧备上厚礼……不不,光是金银绢帛怎么行?尔等的格局小了!立即打开后院密库,取出我珍藏的龙涎香来!拿最大的那一块!还有那块东坡居士传下的沉香山子,也带上!”
当下这谢国明亲自带队,几个亲信子侄辈一齐出动,赶往贾涉的住处。
要说贾涉也不容易,他年前刚到扬州赴任的时候,听说把半辈子攒下的钱财都给了儿子贾似道,让他去临安挥霍了。所以在扬州的头两个月,因为手头紧,只能在官舍里栖身。
但两三个月后,他就抖了起来,翻手变出巨资,在城里置了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