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瑞忙惴惴然,低下了头半天才道,“我前儿做了个噩梦,梦到家门不幸,心中担忧祖父,向先生告了假回家!”
贾代儒还活着,贾代修自然不会帮他管教孙子,但对贾瑞这般挑拨是非十分不满,停妻之事事关重大,岂是能够拿在嘴边说的?
当初,贾琮乃是他先生,一代大儒熊弼臣做主,帮他娶了林如海的女儿,亲上加亲不说,林如海又是何人,如今的贾家望其项背不及,竟然还想逼人家女儿为妾!
要怪,只能怪贾家武将门风,这些年来,除了一个两榜进士贾敬,就数贾代儒读的书多,虽无功名,但做得几首诗,有个名声在外,才令其坐馆,为贾家培养一二杰出子弟,以往不觉得,如今才发现,此人何其短视。
贾代修提醒道,“当年双方也是约定好了,待琮哥儿媳妇及笄之后才圆房,此事,琮哥儿也是答应过了的,如今拿出这个理由,莫说不通,琮哥儿可会答应?”
贾政点头,“今日大老爷和大太太才回来,稍后,琮哥儿媳妇应当会过来,那孩子素来是个知礼数的,不会做出逾矩之事。琮哥儿出征在外,若以此事为难,怕人说我贾府欺人太甚。”
贾代儒没有达到目的,心中很是不快。
荣禧堂的事,很快就有人报给黛玉听。
黛玉正在换衣裳,无论如何,贾赦乃是贾琮的生身父亲,不管从前有多大的仇恨,人都没了,该有的礼数不但不能缺,还当更加敬重些才是,犯不着因了一个死人,而招惹口舌。
紫鹃将听来的话学给黛玉听,气愤不已道,“一个酸儒,读了几本书,正经连个秀才都没挣上,好意思教族里的子弟读书,也难怪,这么多年,贾家一个中进士的都没有!”
黛玉笑道,“他哪里有资格得一个‘儒’字?你去问问,那瑞大爷是怎么没在书院的,我听说书院不好请假,若是担心家里,半天足矣,他既然能在家中逗留两天,想必有些隐情!”
不多时,贾平来了,隔了一道屏风在外头道,“回夫人的话,早先书院就发来了消息,瑞大爷在书院中犯了大错,被书院革除了。”
黛玉吃了一惊,贾瑞乃是荣国府那边的近派子孙,贾代儒是老荣国公的庶出之子,比不得旁的,若非是犯了极恶劣的错误,断然不会不事先知会一声,便将人革除了的。
黛玉问道,“可说了是犯了什么过?”
贾平嗫嚅半天,死活都不肯说,黛玉见此,也就不再追问,道,“侯爷既不在家,不能教这些人往侯爷头上泼脏水。我既不方便出面,你就想个法子,好生问问,那贾瑞究竟犯了什么过错,竟是如此往门楣上抹黑,教祖宗蒙羞!”
贾平已是听说了贾代儒爷孙二人对东府的不满,侯爷不在,便算计到了夫人的头上,他忙道,“此事,我正要去与那边政老爷说,先前侯爷发下了话来,书院中的事,涉及族中子弟,均是要叫政老爷知晓,我这就去!”
黛玉自去西府,先是去大老爷和大太太的灵前烧了些纸钱,熙凤听说后,忙来陪着,接着便去了贾母那边,她不太会说安慰人的话,只陪着坐,到了晚膳时候,贾母留饭,黛玉也就留了下来。
“我怎地听说,宫里要将公主下降给琮儿的?这事,他难道没有和你说过?如今风言风语传得成了什么?”贾母近日有些烦躁,用过晚膳后,喝茶的时候,她直言不讳地道。
荣庆堂里,一家子女眷均在,还有薛姨妈和宝钗,听闻这话,宝钗顿时打起了精神坐着,竖起两只耳朵,生恐漏掉了一个字儿。
黛玉目光扫去,将所有人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她笑了一下道,“也不知老太太从哪里听来的这些风言风语,这若是传到了宫里,非议公主的婚事,不知道又是怎样一桩罪!
侯爷如今在辽东镇守,原先还有辽东巡抚辖制武将,侯爷一去,以武将身份任经略,没个巡抚,皇上纵然信侯爷,朝中那些文官们如何信得?
宪宁公主本就是不输男儿之辈,昔年侯爷在东南打倭寇的时候,她就带兵千里奔袭,支援过夏师傅和侯爷,这一次随侯爷去辽东,也有监军之意。
想必因此才让人议论公主,于公主而言,是何等不公!”
这话,贾母等人是万分不信的,宝钗自然也不信,但正如黛玉所说,宫中没有旨意下来,若是非议,一旦降罪,谁也承受不起。
贾母道,“话虽如此,你还是多多长个心眼,你母亲不在,林家也没个人教你这些,我只好多说两句。”
黛玉道,“多谢外祖母挂心,不过,实不必多虑,侯爷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了,他断然不会做出有违礼数之事,还请外祖母放心!”
说完,黛玉眼角余光朝宝钗瞥去,将其抿唇偷笑的模样看在眼里,也并未在意。
这边,贾平在荣禧堂外头请见,贾政忙让他进来了,贾平一进来,先是给族中各主子行过礼,一眼看到了贾瑞,忙缩回了目光,接着对贾政道,“政老爷,适才书院那边传来一封信,因涉及族中子弟,小的奉侯爷之命,将信转给政老爷,此事交由政老爷来办!”
贾瑞听得这话,已是五雷轰顶,一张脸煞地就雪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