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城外围的精神病院,一座冷僻的住院楼第五层,珀伦尼雅插入钥匙,解开钢质的安全门,逐一打开感知剥夺治疗仪的窗口,用幼儿园教师般的口吻唤醒受囚禁的圣恩者们,通知他们看电视解闷:
“午休结束喽,谦恭的先生们!是休息时间,不是散步时间!今天的节目是…嗯,格威兰电影,《喋血战线》,讲述二十年战争中期,帝国第二军团祈信之子炮打留黎安行省,向高琴科索山突进,受格威兰陆军的激烈抵抗而铩羽而归的故事。
电影播出前,自然不会缺了解闷的午茶。今天的甜品有酸奶、饮料、奶油樱桃与骆驼奶酪!上周模范病员预订的杂志与烤肉,会在电影结束后配送,请诸位耐心等待,争做模范先锋!”
说罢,珀伦尼雅按治疗仪编号为圣恩者们投食,用一柄加长汤勺喂他们吃饭。她来这里打工已经快两个月了,喂食这种工作已是得心应手。可她仍不理解,治疗仪内的圣恩者不管年龄人种,都是口歪眼斜、涎水湿襟的状态,显然是人畜无害的,何需用这么费力的餐具,与圣恩者们保持距离?
珀伦尼雅曾用护士长的钥匙,在病历柜里查看过不少圣恩者的记录。拿编号五一七的中年圣恩者为例,他曾与前行之地有过合同,在北共治区执行过二十九次“以血还血”,接取的委托以报复出轨配偶为主。可他太沉迷审判婚外情的快感,忘了维护自己的婚姻,他的妻子因受冷落,申请强制离婚,另寻新欢,并留居圣城。
他虽未因离婚被分割财产,但因头顶绿帽,平日尊敬他的邻里都偷偷取笑他窝囊。他一怒之下赶到前妻家中,把前妻打成重度伤残,关进鸡笼沉进下水道。幸而有人目击,及时报警,才不至于闹出人命。
鉴于他没有惹上人命官司,且业绩卓着,前行之地经过考量,向使者申请特赦,将他除名后送入精神病院接受治疗,算是功过相抵。可他性情狂暴,初次接受治疗后,他的躁怒之心不减反增。他屡屡辱骂医护人员,尤其针对和他前妻同职业的女性护士,凡见了,必斥责护士们该扔进下水道喂蛆。
有一次,他趁女护士大意,叼住勺子,用勺柄捅穿了女护士的咽喉。打那之后,医院特别采购了软柄橡胶勺,并把他的治疗期从三年延长至十年。而今,他吮着珀伦尼雅勺里的酸奶,比阉割后的牛犊还温驯。若不看那张瘢痕红肿的脸,忽略那丛茂盛过头发的胡须,唯独对视那笨拙的双眸,珀伦尼雅甚至怀疑自己在照顾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
相比五一七号,五二二号的用餐氛围就活泼不少,见了珀伦尼雅便轻浮地谄笑:
“小娘皮!你听说过格威兰的精英是怎样在伯度河的游轮上醉生梦死的吗?”
“网络里看过,我觉得他们还是挺文明的,不像北面儿军队里的圣恩者,嗜好当街强暴妇女!”珀伦尼雅被五二二号盯得内心发毛,不客气地记他一过,“五二二号,等护士长过来罚你甜品减半、三天禁闭,你再继续讲黄色笑话吧!”
五二二号换了哭腔,嚷得歇斯底里:
“不要!不要!小姑娘,好妈妈,亲奶奶,我要出来!放我出来!你说什么我都会做的!我给你当骆驼!我替你咬人!汪汪汪!汪汪汪!你养我,我给你赚钱!求求你放了我吧!别跟那头女猪魔告我的状…”
珀伦尼雅还在头疼这五二二号怎么不受治疗仪影响,想着喊护士长来咨询治疗仪是否故障,与五二二号相邻的五二三号却先声讥讽,全不掩盖藐视之意:
“丑态毕露的东西。孩子,别惯着他,把酸奶泼在他的脸上!你要是不忍心,他就会骚扰你,要你把贴身衣物拿给他泄欲,缠到你离职为止。”
五二二号闻言大怒:
“损人不利己的臭老头!爱找我不痛快是吧?等我出去后,你要是走了狗屎运没死,就回老地方找我,看我花几分钟宰了你,再玩你的母狗女儿和吸尘器外孙女!”
五二三号的回击不再轻蔑,而是悲悯:
“恶有恶报,愿救世的主革除你的罪!”
五二二号疯狂拱头,纵使糊了自己满脸酸奶也不停,恨不能把脖子伸成王八,惊得珀伦尼雅收回勺子,关他禁闭。但他那病态的奚落,仍传入了珀伦尼雅的耳中:
“哈哈哈!老不死的傻鳖,还奉你的救世主为真理呢!睁开眼睛看看吧,这是帝皇使者的领地!你最痛恨的帝皇的走狗,你最仇视的再世的帝皇!”
五二二号与五二三号的恩怨,珀伦尼雅也从病历里窥探过大体的情况。五二二号是位仗拥有圣恩者异能,去侵犯各种女性的色魔。而他还服务于驻军和北共治区官僚,把大量的无辜女性抓给这些人玩弄,用以撑起保护伞,逃脱法律的制裁。但他的霸道卑贱惹得民怨沸腾,真理教为争取民望,不惜派出一位潜伏在驻军里的圣恩者,也就是五二三号去铲除他。
谁知命运作祟,一位受害者的哥哥签订“以血还血”的合约,请前行之地的圣恩者来猎杀五二二号。前行之地的人恰巧撞见他们血战,考虑到他们分别知晓驻军与真理教的大量情报,便把他们俩活捉回圣城,暂行收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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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三号是位老军医,慈眉善目,易于交流。当珀伦尼雅问起他何不用真理教的情报换取使者的特赦,他如逢春枯木,笑出烂漫的祥和:
“孩子啊,你记着了,向魔鬼让步,无异于自谋死期!”
五二三号到底是与使者作对的异教徒,珀伦尼雅不敢深入追问,便把他最爱的骆驼奶酪递进治疗仪,默默称赞他的意志力——
与五一七号几乎同年入院,却神采斐然,似乎没有被治疗仪的副作用影响,多么坚韧的精神啊!
看看五二二号吧,过去祸纵一方的圣恩者,昔年臭名昭着的恶棍,在珀伦尼雅这个女大学生面前,似条狗般摇尾乞怜,谄媚阿谀,可喜可悲。
可五二二号好歹忍住了“治疗”的效果,死不松口,心志之坚定,比起五二三号亦不逊色。就算他是明白失去利用价值的结果只有死,他的求生欲之强,照样使人叹服。
还有谁能在经历感知剥夺的折磨后坚守意志,没有抛弃生存的欲望,不像那被驯鹰人熬累的苍鹰,丢失了翱翔长空的兽性?
“嗨,妹子,来瓶奶油樱桃吧?”
发话的是五三零号,这间房内最末位的病人,从格威兰运来的博萨裔圣恩者阿格莱森。在珀伦尼雅的印象里,他总是用涎皮赖脸的神态说着一本正经的台词,表面下流,实则争当每周的模范病人,算是好沟通。
“唔,今天的奶油真腻,不是人造奶油吧?”阿格莱森喝掉奶油,细细品味樱桃,一张黄脸苦得发棕,“唉,酸了!妹子,这樱桃是罐头里的,齁甜啊!”
“医院经费有限,先生,您忍忍吧!您的治疗期最短,很快就能出院了!”
“呸,果核真硬…妹子,帮哥哥我捎锅海鲜汤,我盛一碗尝味就行,余下的用来感谢你!等我拿回自由身,我请你吃大餐,去灰都吃美食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