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军?他们怎么会怕援军?身为御天士,他们自负蛮力无双,笃定这群妖物退得了一时、退不了一世,便用夺来的长矛乘胜追击,力求抓几个活口就跑。但前排的妖物们方且退开,后方的妖物已经列好阵型,举起鸟枪模样的器具射出一片弹丸,抽得他们皮开肉绽,连连叫痛。
带头的御天士疼得掷偏了长矛,直呼火铳岂能射穿他的皮肉铠甲。他正要竭尽全力冲破妖物的防线,却见六十道身影跃上城头,将他们围在中央。
再呆傻的莽夫也该看出来,是妖物们的御天士抵达战场。瞧那不善的眼神和冷亮的银甲,他们不需要带头的呼喊,立时冲向城墙外,试图杀出重围。
美梦罢了。
妖物们的御天士配合娴熟,采取以二围一的站位将他们分割开来,逐个击破。他们的武器碰在妖物的钢甲上,脆得像是屋檐下的冰柱,断得噼啪作响。他们的铁甲护不了躯体分毫,他们必须竭尽天道,以抗衡妖物的重击,才不至于三两下就给撂倒。
领头的御天士撑得最苦。出击前夸下的海口,迫使他力战到底,怎么也要争些脸面给同僚炫耀,免得归营后沦为笑柄,威严尽失。可眼瞅着同僚一个个被擒拿,回想到军营里许下的誓言,重温那胜则追敌尽灭、败则杀身成仁的豪情,他逐渐怒目圆睁,在众多妖物的包围中扔开断掉的铁鞭,仰天咆哮,然后扑通跪在地上,一头磕碎了泥砖,死气白赖地告饶:
“降了降了!俺降了!俺降了!别锤了别锤了!给条铁链,俺自个儿捆还不成嘛!”
即使妖物们不懂梁语,可他那贪生怕死的丑态,放眼全大地也是通识无误。两位御天士懒得压着他,先后退开,掏出短笛吹响别样的音调。待一阵秋风似的回音飘过,妖物们用钢索捆好梁人的御天士,逐一押进县城的府衙。尤其是某些女妖物,是把鄙夷的神情毫无保留地扎在他的脸上,仿佛在说梁人的御天士就这点儿能耐——真窝囊。
他气得屏息凝神,暗自嘟囔:“娘的个,瞅瞅瞅,等俺脱了身,尻不死你们个贱婆娘…”
大抵是由于主动请降的缘故,他没有被押进大牢,而是脱了钢索,在几位妖物的看护中进入府衙后堂。原本给县老爷堆公文的地方,如今收拾得敞亮,还坐着位腰别剑鞘的金毛女妖。只看妖物们对这东西的敬重,他即敢赌咒,这风骚货色定是妖物的山大王。
没等他暗骂两句,女妖竟吐出标准的大梁官话,口音正得跟土生土长的永安人一样:“说,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派你们来送死?”
他喉头一紧,左顾右盼,正酝酿措辞,又听女妖弯着唇角送来讥嘲:“莫非是你?贪生怕死的御天士?未战至绝境便叩首请降,乡野流民都不耻于折腰啊。”
他冷笑一声,运起天道,身法迅猛如雷霆,势要将女妖擒下。只需挟持这东西,救了他的同僚,今日的败绩便不足挂齿——
长剑抵在他的脖颈上,令他老实坐在案旁。
不知怎的,在剑刃出鞘的一刹,他已斗志全失。剑刃的杀气锋锐,似在警示他逃斗皆无用,负隅顽抗只能以死收场。
“来,说说,你们是哪里来的御天士?从永安来?”
“对头,永安——”
“焱王的神宫,养的下你这种庸才?谎话不过三,御天士对我们而言算不得稀奇。若是再空耗我的耐性…你最好斟酌斟酌你的下场会何等凄凉。”
“袅亭周围三个郡,二十二个县,十五个乡的大东家凑出来俺们这帮人,还请那郡守抓兵丁——”
“抓兵丁?不是募兵?”
“募兵?给大老爷当牛做马的营生,屙的粪干巴巴,狗看了都嫌弃,可不得抓嘛?”
“污言秽语,不愧是梁国蛮子…罢了,你口中的东家是地主?每处郡城最富庶的大户?”
“那可不,家家良田万亩,渔船百十艘,银子扔出去,能人异士拼着命过来效劳…”
“甚合我意,”女妖收回长剑,心满意足地向天武祈祷,“无上天武,予我钱粮。你,带着你那些弟兄,标明你们主子的方位,随我们一道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