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抑扬顿挫,很是做作。
桑晚恭恭敬敬地站起来,退到一旁,福了福礼:“小王爷。”
小王爷一袭淡蓝色金丝缠纹圆领锦袍,头束玉冠,油头粉面;腰系玉带,脚蹬金缕靴,无一不透着贵气。
他的身后,跟着程不虞和程娘子二人。
裴谨之提唇一嗤,又低下头给自己斟酒,全然没将眼前这些人放在眼里。
小王爷面子挂不住,手持玉扇仰头清咳,程不虞为他抬来了一张太师椅。
“没想到吧,你三番四次舍不得杀的女人,今日却背叛了你。”
裴谨之朝桑晚挑了挑眉,桑晚撇开头,不去看他。
“要不说这张脸有用呢。”程娘子掩唇讥笑:
“你舍不得杀她,她倒是很舍得你死。我让她在史洛川与你之间选一个活,她可是毫不犹豫地选了史洛川呢。啧啧。”
“你选了他?”裴谨之黑眸沉如黑洞,像是要将桑晚吞进去。
“是,我选他活。他教我认字、读书,同我讲人生道理,他有大好的前程,与什么江湖恩怨、朝野争斗毫无关系。他应该坐在秋闱的考场为他的志向努力,而不是躺在冰冷的坟堆里。”
桑晚仿佛看见他在考场奋笔疾书,如青松如朗月,是她心里能留下的最后一丝美好。
“就算是一百次,我都选他活。”
裴谨之眸色依旧,唇角挂笑:“好,好得很。”
小王爷摇头晃脑,有些不耐烦:“裴谨之,将诏书交出来。”
“他又是谁?”裴谨之无视他,只看着桑晚。
“他就是南安王世子萧玑。”桑晚道。
裴谨之手压在茶几,笑不可抑:“就他?”
小王爷急赤白脸一拍椅子,脸颊的肉抖动:“笑什么笑?!”
桑晚一头雾水,看向程娘子,用唇语:“难道他不是?”
程娘子笑得意味深长:“小王爷是谁不重要。裴谨之,你中了我的软骨散,是死是活全凭小王爷心意。不想死就快快交出诏书!”
毒物发作,裴谨之像是抽走了精神气,全身绵软。
他斜斜靠在椅榻上,不仅丝毫不慌,反而满眼都是讥讽:
“萧玑貌若潘安、气宇轩昂,为人更是承袭南安王之风骨,一身正气,岂是你能假冒的。柴旻若知道你认南安王为父,怕是要从坟墓里爬出来了,柴珏。”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柴珏变了脸色。
他是前朝皇帝柴旻的遗腹子,几无人知晓。
裴谨之是如何得知的?!
“柴旻生前荒淫,除后宫佳丽三千,还时常宠幸宫女。他战败后,有一宫女趁乱逃到江南,躲在沣水镇没多久就生下了你,柴珏。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庇护你娘的人,应该就是程不虞的爹,前朝太医程婴瞿吧?”
程不虞抚须的手一顿:“你竟连这个都查出来了。”
“程婴瞿一生沉湎于医术,对朝野之事无甚兴趣。他肯施以援手,无非是顾念柴皇对他的知遇之恩。可你就不同了,程不虞。你知晓柴珏身份,起了攀龙附凤之心,又借着天玄门之势,意图谋反,为柴珏夺位。”
柴珏手中玉扇猛地一捶,裂成了碎片:
“夺位?我何须夺位!我本就是这江山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