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太后明鉴,我并无此心。”
“并无此心?”瞧了眼即便跪下也挺直的脊梁,太后语调凉凉,“可哀家瞧着你这桀骜的性子,实在是有轻慢之嫌。”
跪姿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性格。
有的人跪姿,奴颜婢膝,脊梁骨弯得恨不能贴到地上。
可有些人的跪姿,却是脊梁笔直,即便跪在那里仍然不能令人小觑。
显然了,这位从宫外来的大夫是后者。
脊梁骨挺得笔直,‘不服’两个字就差写在脸上。
姜离知晓对方刁难,于是也不再辩解。
太后见对方不再多言,发话,
“既然你为皇帝医治,势必要在宫中逗留些时日,
可在这宫中,哪怕只待一日,也要明白尊卑有序,
今日哀家小惩大诫,便教你明白明白宫中的规矩,也让众人都看看,什么是尊卑贵贱。”
姜离:“……”
“掌嘴四十,去朝和宫门口跪上两个时辰。”
姜离瞳孔一绽,急声,“太后!”
太后起身,居高临下看过一眼,
“哀家知道你脊梁骨硬,你大可继续硬着你的脊梁骨,
不过,哀家也想看看,你的膝盖是不是和你脊梁骨一样硬。”
说完,抬眼给了孙嬷嬷一个眼神,对方立即心领神会,
“姜大夫,请吧。”
姜离攥紧拳头,起身,随着孙嬷嬷出了朝和宫。
看着朝和宫门口的长街,即便是心不甘情不愿,在这时,她也只得先屈服。
跪在长街上,有来往的宫人悄悄往朝和宫的门口看一眼。
看归看,但没人敢管。
宫中人人都知道,太后只是懒得管管事,不代表着不管事。
在太后面前,皇上都得给三分面子。
更何况,这位姜大夫虽说是皇上的大夫,但眼下名不正言不顺,只是个大夫,在宫中根基尚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谁会冒着得罪太后的风险去向皇上传递消息呢。
于是,就这样,姜离挨了四十巴掌,在长街上足足跪了两个时辰。
见时间够了,看顾的宫人进到殿中向孙嬷嬷回了话,孙嬷嬷又告知了太后。
太后此时正拿着拨浪鼓哄嘉柔,听闻后,眼中的笑容淡了些,
“今日之事也算给她一个教训,看她日后还敢不敢轻狂。”
打人不打脸。
伤在脸上,就是让宫里人都看看清楚,什么人该巴结,什么人不能巴结。
染染脾气好,可她这个做姑母的太后见不得旁人欺负侄女。
既然挑拨的话从这位姜大夫的嘴里说得出来,那她的巴掌就落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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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临产期,有宋嬷嬷的嘱托,戚染染每天都会到御花园散步一段时间。
今天她在御花园散步晒太阳的时候,遇上了宇文宸。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反正她在御花园的时候看到他了。
隔着一段距离。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上。
戚染染看着,他没有过来的意思,她干脆在原地站着。
他看到她不说话,于是,她也紧紧抿着唇,不肯吭一声。
她不喜欢不清不楚,更不喜欢无缘无故的讨好。
两个人僵持着,还是跟在身边的人先说话。
彩月犹豫地劝着,“娘娘,皇上在呢,咱们要不要过去说句话?”
戚染染:“……”
另一边,李公公也在劝,但劝得不敢太直接,他劝得比较委婉,只说,
“皇上,皇后娘娘在那边呢!”
宇文宸没出声,但他显然是在看戚染染的态度。
连他都说不明白他是在拧巴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每每见到她,就有种奇怪的感觉冒出来,像是心里较着一股劲,一直让他克制,一直训诫着不要上前,脑子里总会出现两道声音在争吵,吵来吵去,总是让他头疼不已。
两个人就那么隔空站着,一个装作看不到,另一个不知该不该上前,两个人都不动,都僵在了那里。
两个人僵持的时候,很难分出胜负,更难有个结果,还需得第三个人的存在。
碰巧,在朝和宫门口跪满了两个时辰的姜离就是破局的第三个人。
姜离忍着屈辱,为了不让更多人看到,特意走了小路,但没想到在御花园撞到了戚染染与宇文宸。
只看到两人隔空相望的模样,姜离心中就猜了个大概。
只见她上前,向戚染染的方向走过去,义正言辞地质问,
“皇后娘娘,我自问处事问心无愧,您何必借太后之手为难我?”
戚染染:“???”
她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头雾水,看到姜离脸上的伤更是觉得莫名其妙。
她脸怎么被打成这样了?
这时,宇文宸也往她们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姜离略提了语调,“皇后娘娘,我说过,我于皇上而言只是大夫,我来宫中只为医治,我与您秋毫无犯,您大可不必在我身上费这么多心思,更不必借太后之手处罚于我,今日我言尽于此,希望皇后娘娘往后好之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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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哭不闹,话说得不卑不亢,平静地陈述事实,脸上被打得破了皮,鲜血还不断往外渗着,看着伤口严重极了,偏偏在说话时,她眼神很亮,直视着对方的眼神,坦荡又无畏,任谁也想不到她的坦荡只为做戏。
彩月护主,先出声,“大胆,皇后娘娘面前,你竟然敢如此放肆。”
宇文宸听清楚了她们之间的对话,开口,“发生何事?”
姜离:“今日太后召见,想来是想为皇后娘娘出气,对我处以责罚,可我问心无愧,与皇上关系清白,实在不想平白受冤屈。”
宇文宸眼底的眸光晦暗不清,视线落在戚染染身上,
“皇后,姜大夫所言可属实?”
戚染染根本不惯着他,直接怼,“是不是属实你不会自己去查?”
宇文宸:“……”
彩月:“……”
李公公:“……”
戚染染脾气上来俨然成了呛口的小辣椒,漂亮的桃花眼中全是火光,
“问都不问清楚,就质问我,你这不是打定了主意偏听偏信?既然如此,你还问我做什么?玩假惺惺,冠冕堂皇的一套很有意思?”
“皇后,朕是皇帝,注意你与朕说话的态度。”
戚染染不甘示弱,“对,你是皇帝,所以呢?你身份最高,你说的话就全都有理了?你问都不问,过来找我问话,这是要为她说话,是要替她出头?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必要客气,还是说让你们两个在我头上扣屎盆子你才满意。”
宇文宸:“皇后!”
“我知道我是皇后,不用你反反复复提醒,我记忆力还没差到处处需要人提醒的地步。”
宇文宸:“……”
视线再看回挑事的姜离,戚染染冷声,虽说言辞客气,但说话的语调句句都不客气,
“太后惩罚姜大夫,自然是姜大夫有做得不妥当的地方,怎么,姜大夫现在只说自己受了罚,而不提原因吗?
你被罚,被打,你有意见,那你怎么当着太后的面不说,现在开始说了?
哦,是不是怕说了,根本走不到这御花园?
那可见姜大夫并不是不会变通,反而很懂得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做法啊!
如此看来,姜大夫的清高真是假的很,
不止假,还很会恶人先告状。”
姜离:“皇后——”
“啪——”的一巴掌。
虽然是在空旷的御花园,但巴掌的声音很清脆,无法被忽视。
在场的人眼睁睁地看着戚染染伸手一巴掌甩在了姜离脸上。
姜离被打得脸侧过去。
戚染染上前一步,气势盛气凌人,拿出帕子将掌心沾染的血迹擦干,毫不客气扔在了姜离脸上,
“太后责罚你了是吗?你不服是吗?既然你对太后的处置不满,那就再给你一巴掌,省得你两面三刀,做出这副委屈腔调,让人看着恶心又堵得慌!”
真当她是软柿子,可以任人欺负?
在打完之后,戚染染的目光转向宇文宸,特意将脸颊抬高,挑衅,
“怎样?你现在可以为她说话了,我确实打她了,你想为她出头是吗?可以啊!你想怎样?打我巴掌,还是怎样?只要你说得出来,都随你!”
反正他都不信她了,与其被冤枉,还不如坐实了欺负人的名声来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