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
我们行之于世,不可能事事皆以顺心顺意,有些事情不能完全按照我们自己心中所想的落现,自有它背后的原因。而此,我们不必怨恼,静下心来,也自必会有它法,换个心念,受以爱之。
酪黎叔叔教我做弓箭,且以弓箭予之于我,他心中所意与杨爷爷的想法异然。酪黎叔叔去柴屋寻了镰刀,便带我上林里去,弯弯折折的小路,通往后山地里,地那边小曲道过去有一小片毛竹林。这一小片毛竹林被大树环围成一个圈,竹子长而苗条,细直且长,合簇一团。大树与毛竹条并不紧挨着,一圈都与大树保持着距离,竹丛外围形成一个环道,我绕着环道跑了一圈,看着竹丛真是青翠葱郁,散发着竹子的清香,韵养神情。
这些竹条从地面往上五六米,节节缓缓渐细,直到竹顶尖头。这些竹竿一刀便可砍倒,酪黎叔叔右手握好镰刀,刀口斜下向左往毛竹根部迅砍一刀,毛竹便离根而竖握在酪黎叔叔左手中。酪黎叔叔砍好了一棵毛竹之后又目选砍了两棵,一共三棵。砍好了,酪黎便把毛竹连枝带叶一棵一棵拉到一棵大枫树下,再把三棵毛竹底端向着身前齐握在右手,左手包握着右手,两手搭紧在右腰侧跨骨以上,枝叶竹顶任其在身后托着。酪黎拖着三棵毛竹,走在前面,我拿着镰刀,走在后面。酪黎叔叔把三棵毛竹只握紧一头往回托,是省力快便的走法,只是三棵毛竹的茂叶繁枝没给它削去,地上的杂草杂植总会套缠着拖在地上的毛竹带着叶的丫枝,酪黎叔叔走在前面便是走得那么不顺快,走一段就被拉住一下,酪黎叔叔得弯下要去或者用脚去解缠解套,然后再继续拖着三棵毛竹往回走。
砍三棵毛竹就是各去尖去底,取下较好较适的数节长的用来弯成弓。既是如此,砍两棵便是了,为何要砍三棵呢?因为多砍一棵是作备用的,毛竹在做弯弓的时候怕是它会节裂,节裂便无了弹力,弯不了弓。自是,酪黎叔叔会小心的,不会让它节裂的,因为我相信酪黎叔叔,他的工艺手法是非常灵巧的。且是为了最大限度的避免毛竹发生节裂,酪黎叔叔实是准备好了干稻草的。他会把毛竹先削干净枝叶,剃留下质圆不带手的光溜竹竿,截取好做弓长度的竹棍,在把竹棍弯成弓之前,点燃了一小堆干稻草,烧得红红的一堆草烬,把竹棍中部盖在里面烤出水汽来,竹棍表面烤成涩绿、薰黑和薄薄的焦黄色。每烤好一根,便稍稍用力从竹棍两头把它扳成弓,最后给弓上弦。过程很顺利,没有一根竹棍节裂、崩开、断折,故而那根备用做弓的竹棍便没有过火经温,以是完好的作为一根竹棍留了下来,酪黎叔叔就把它靠放在大门外的走廊上,放了两三天,便成了“小悟空”的金箍棒。
做好了弓,自然也要做箭。酪黎叔叔用笔直的硬实树枝削成箭,把箭头削得比铅笔头还尖。
酪黎叔叔给我一把弓箭,自己留一把弓箭。他把起弓,扯起箭,箭飞速地射进阳台上的一个老南瓜肚里去,箭头直插肚中,酪黎叔叔拔出箭来的时候直拉动大南瓜,箭却紧在南瓜肉里丝毫未动,非待酪黎叔叔左手去按住南瓜,右手用力才将箭拔了出来。
这弓箭如此大的射力,酪黎叔叔予其与我,他倒也不担心会出事。箭头那么尖,若是对着人的胸膛准射,定叫那人死于非命。不管其他,酪黎叔叔只嘱我不要对着人射便是了。我明白其话,自他将弓箭给了我,我确实从没对着人射过一箭,要玩,只射地里、土堆、泥壁、沙丘……我射箭未伤过人体人命,亦未伤过猪、猫、狗、鸡等家禽宠物,也不射坏什么东西而讨大人的坏话和恶骂。我也会学着酪黎叔叔,把大南瓜当靶子,对着它尽心尽意地射,直把它射得千仓百孔,如万箭穿心,当然,那大南瓜都是给猪吃的,叫我射得再面目全非,我妈也不说我。
年少之时,事物皆为有趣动心。
诺大的竹林地里,不只有苍翠的竹子,不只有甜而不腻久食也不觉饱的桑葚,不只有荡秋千和爬竹子的乐趣。
我们这里,每家都有地有田,都会在春夏之交的哪一场雨后下苗种红薯,待到秋后拿锄头挖出,收满一箩又一筐。红薯好吃又营养,无论大人还是孩子,都喜欢吃。吃法也多样。
有时早饭完餐出门劳作前,都会趁着灶里做早饭未熄的红红的木碳,用铁钳在灶中央刨开个坑,把一个大红薯“种”在坑里,再把周围刚刨开的高热的灰和红红的柴火木炭把红薯全身盖上。只便这样,等做中饭前劳作进屋休息的时候,去灶里把大红薯刨出来。这时,“种”在红炭和高热柴灰里的大红薯自然“成熟”透了。刨出来的大红薯可是有些烫手,需左手右手的快速翻腾几下,它的表面温度才稍可拿在手里。在手里拿稳了,就两头从中间扳开,香气直扑鼻诱欲,直教刚劳作了一上午累饿的人们当作是极好的美食,味香实甜,止饿又消馋。放在灶里用炭灰烤烧,只要炭火不过了头把大红薯烤成大黑炭,极其省事方便,此吃法,让红薯色香味皆其俱佳,让正饿的人心馋、眼馋、口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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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红薯还可以切成小块当作煮面料,煮的面也是好吃极了,让面和汤与红薯融为一锅,亦是香甜美味。大家还会把红薯或横或竖切成大片,还可以与米饭一起闷着吃,还可以煮烂或蒸烂拌成泥吃。
红薯量多耐吃,储存红薯和给来年红薯备作种子,如何藏好红薯不被虫吃鼠咬或是自己慢慢腐烂,我们的祖先是从聪明的,是十分懂得生活的。
入秋以后,待一个天干的日子,在竹林地的山墙脚下,或是低高处,凿一个壁洞,能放下一两筐的红薯,留存至来年下种。放红薯之时,洞里全且不湿,洞壁封实,无虫坑蚯眼,再用石块填堵洞口,黄泥平抹敷全,最后放枝丫、干禾掩洞,以避鸡啄、狗刨。
竹林地山墙的土质好、勾结好,藏红薯种子的洞挖好了便能用好些年。
我妈每年都种红薯。我妈每年挖红薯都选一个太阳当空的晴天挖。从地里挖起来,再用箩筐挑回来,倒在木板仓里堆起来,都从地里挑回来之后,随它在木板仓里露空堆着,不给它把仓盖盖上。刚从地里挖起来的红薯,都是湿鲜的,得让它在露空里散了些湿气,表皮上的细沙都干了。若是急冒地就给它闷盖上,便是放不了多长时间的了。
土话我们不叫它红薯,叫芋头。
挑回来放一两个月,我妈自是要为明年留种。她从木板仓里择拿选挑出质地、品相、体态都好的,装满一个箩筐,送进我家的薯洞里去。
我家的薯洞不止一个,除了竹林地的,在竹林地右对面的山墙脚下还有一个。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长大成人,竹林地里的景象自然与那时不全同。竹子更密了,桑葚丛连根不见了,三条林中丛道亦然没了,往地面上看,地上是青青的野草,鲜嫩玲珑,有些还开着小花,林中的空气芳散着清香,让人闭上眼睛,面庞上可被这清香沐浴。地表满是绿的草,和小草蕊尖如数星点五颜六色的花点、花籽,正眼望是高直的竹身,六岁时,在竹林地外路口,可透过竹与竹之间的隔隙望到竹林地里的对外,如今虽也能望穿,却要煞费眼力。也因为竹子密得多了,现在从竹林外入身进去,即便是侧身,也得慢慢抬脚,进来出去可费时力。
对那片竹林的记忆犹为脑中过画,一幅又一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