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朱希孝往前急走了一步,年轻时候护持嘉靖皇帝出火场,胡虏南下,守备京畿的成国公,因为旧伤复发,已然离世。
朱希忠一辈子都在等人和,他等了夏言、严嵩、徐阶、高拱,终于等到了张居正,他等过了嘉靖、隆庆,也终于等到了当今陛下,他在等,在等大明新的京营总兵官到来,当朱希忠看到是戚继光后,最后一股心气一散,了无牵挂,溘然长逝。
朱希忠临终前,看到了希望,这是对他一生最大的宽慰。
成国公去世的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京师,庚戌之变中,成国公部署诸将卒,昼夜扞御,守住了京师,没让俺答汗攻破,守住了大明的江山社稷。
朱翊钧闻讯辍朝三日,以示哀悼,令礼部拟定谥号,礼部拟恭靖,张居正请命,请皇帝追封成国公定襄王。
在成国公大行之日,戚继光上奏请遴锐选锋一万余,于北土城组建京营。
晚秋的风愈加凛冽,文武百官都等在在承天门外。
今天,是提举将才考校武艺之日,按照之前廷议,小皇帝要亲自前往北土城主持考校之事,所以百官等在承天门外等待着皇帝陛下的仪仗。
晨钟敲响,鼓声阵阵,承天门缓缓打开,朱翊钧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不喜欢坐轿,车驾停在承天门外。
“臣等拜见陛下。”诸多臣工行礼。
朱翊钧挥了挥小手,笑着说道:“免礼,免礼。”
“臣为陛下前驱。”戚继光走到了白象面前,两三下就上到了白象身上,为王前驱的先导车,先导车之后还有一个指南车。
礼部尚书万士和赶忙大声喊道:“奏乐!”
教坊、太常寺的乐伎开始吹奏,恢弘之音在整个长安街上响起,而一群舞姬在一个平车上,翩翩起舞。
朱翊钧站在大驾之上,只看到了一眼看不到头,乌央乌央的人头攒动,而张居正站在车驾的正后方,等待着皇帝的仪仗。
车队的最前面是扛着屈刀的骑卒,白象拉着的象车为先导,之后是大红袍的缇骑,他们身着飞鱼服扛着仪刀,威风凛凛。
正中是一盏大旗,由戚继光扛着,那是皇帝陛下的龙旗大纛!
“元辅先生上车来。”朱翊钧笑着说道。
张居正赶忙俯首说道:“君臣有别,臣不敢僭越。”
“那就走吧。”朱翊钧也没强求,元辅想锻炼身体,那就让他腿着去吧!小皇帝走进了辂车之内。
“天子出巡!”冯保见陛下已经在辂车上坐稳,一甩拂尘,大声这吆喝着。
鼓声、锣声,声声震天穹,小皇帝迎着第一缕朝阳,仪仗向着北土城而去。
悠扬的号角声传来,朱翊钧的仪仗驶入了北土城内,没过多久,小皇帝就感觉到了无聊,虽然名义上是他主持考校,但实际上,他所在的武英楼,距离校场的距离很远,至少有二里地,连戚继光的脸都看不清楚。
“流于表面,虚浮于事,元辅先生说考成法,就是为了防止吏治之中的这种陋习。”朱翊钧非常不开心的说道:“这不是流于表面,虚浮于事吗?请朕主持考校,结果朕连人都瞧不见。”
张居正侍立在左侧,颇为诚恳的、理直气壮的说道:“陛下幼冲,人多手杂。”
嘉靖二十一年以来,大明皇帝第一次离开皇城,意义重大,张居正为了这次皇帝离开京城准备了长达四个月的时间,为了防止再失火,张居正甚至把大臣们都叫来了,要点火,大家一起被烧死算了。
皇帝到了,就行。
一步一步走,一点一点来,大明的皇帝近三十年没离开过皇宫了,要是出点什么纰漏,张居正难辞其咎。
“冯大伴,把朕的千里镜拿过来。”朱翊钧想了想退而求其次,千里镜,是朱翊钧为了登高望远,特意制作的小发明,把透光性极好的玻璃磨出来,放到两个套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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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见庐山真面目,拨雾还赖老磨工。
修磨刀剪、磨镜,街上时常有老磨工走街串巷,需要就可以呼唤他们磨剪子、磨刀、磨镜,为了这架千里镜,冯保可是找了不少的老磨工。
冯保带着两个小宦官找好了位置,固定好架子,而后将镜筒放在了架子之上,才小心的打开了两端的防尘盖,对着陛下俯首说道:“准备好了。”
“此物…”张居正看着这东西,他还真没见过。
冯保底气十足的说道:“此物名曰千里镜,前镜不对日光,日光眩目,会伤害眼睛,镜光反昏也看不清楚,须于暗处置架,镜必置架,千里镜才不摇动。”
“视欲开广,挪动动镜床,左右上下,绝对不能快,要慢慢来。镜面勿沾手泽,倘蒙尘垢,以净布轻轻拂拭,勿用绸绢揩摩,否则就磨花了。”
“何用?”张居正听这东西使用起来如此的繁琐。
冯保站直了身子,侃侃奇谈的说道:“远视山川河海、树木村落,如在目前。若十数里之内、千百步之外,取以观人鉴物,如同当面。”
“就是望远用的。”朱翊钧笑着说道:“元辅先生试试?”
张居正将信将疑,朱翊钧找了个凳子,指着镜筒说道:“看不清近处的人,需要把后镜略伸,把镜筒延长,看不见远处的人,需要后镜略缩,把镜筒缩短,自调为得,慢慢拉伸。”
“这…”张居正试了试,调整好了镜筒长短后,就看清楚了戚继光的脸,非常清晰,就像在眼前一样。
朱翊钧搞这个也不是突发奇想,而是张诚从月港回来的几件玩具之一。
一个放大镜,可以夏天烤蚂蚁的放大镜,一个缩小镜,通过这两个镜片看人,可以把人放大和缩小,颇为有趣,就是宫里太监出差给小皇帝带的玩具。
张诚一共带回来十几面颜色各异的放大镜缩小镜,有一次张诚将两块叠加之后,却可以看清远处的景物,张诚有些吓坏了,以为自己要开天眼了,惶惶不安了好几日。
直到试了好几次,才发现其中关键。
武英楼这台千里镜制作用可是耗费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从挑选透光玻璃开始,就是精益求精,一共制作了几十台,才算有一台能用。
朱翊钧颇为感叹的说道:“水晶无论多么透亮,对着阳光看,都会有淡淡的、均匀的、细小的横纹或柳絮状纹理,两块叠加很容易影响视线,开始的时候,找不到那么透亮的玻璃,有孔洞、气泡等等,朕都打算放弃了,冯大伴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这才算是有了。”
冯保颇为谦虚的说道:“烧玻璃的工匠有恭顺之心,妙手偶得。”
工匠们翻阅了景泰年间的工匠曹昭写的《格古要论》,才从‘罐子玉’中找到了排气眼的法子,而玻璃在《格古要论》中也有记载,玻璃:出自南番,有酒色、紫色、白色、明莹,洁亮明莹。
即便是找到了办法,这么晶莹透亮的玻璃,拢共就烧出了四十多片,最终做成了面前的千里镜。
“奇物也。”张居正颇为赞叹的说道。
这东西要是能小型化、便携化,那对战争的影响,将是举足轻重的。
朱翊钧看向了校场,戚继光为总裁、马芳、俞大猷为副总裁,考核这数百名四品官及以上推举的将才,这里面最次为武举人出身,也有武进士。
而朱翊钧很快就注意到一人身上,他对着冯保说道:“去问问那试斩第四排第三人,是何许人也?”
冯保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俯首说道:“陛下所问之人,是辽东总兵官李成梁长子,李如松。”
正所谓:宝岐司设于西苑内,戚继光拜帅文华殿,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啪!感谢书友“异史公”1500点打赏,谢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