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林无念将那熬制得浓稠馥郁、黑亮如漆的药汁喂服女孩,全程小心翼翼,仿若捧着世间最易碎珍宝。药入喉时,女孩眉间微蹙,林无念轻声哄慰,直至药效如暖流淌遍四肢百骸,女孩紧绷身子才渐渐松弛,沉沉睡去。
女孩许是白日里伤痛与奔波耗尽了心神,加之林无念新制草药那安神宁息之效悄然漫散,故而陷入了深沉梦乡。她眉头舒展,面容恬静,仿若被一层轻柔月光笼罩,再不见初至医庐时那痛苦蹙额、辗转难眠的模样。林无念悄然走近床榻,衣袂轻拂,未惊分毫。她素手探出,轻搭女孩腕间,屏息凝神,细细探那脉象。
指下脉动,沉稳而有力,恰似春日里破冰的溪流,虽尚平缓,却流淌得笃定有序,相较昨日那虚浮孱弱、时断时续之象,已然大为改观。林无念长舒一口气,紧锁的眉心悄然松开,一抹欣慰笑意自眼底晕开。
婠婠端早饭走进,瞧见林无念正专注把脉,忙噤声,眨巴着灵动眼眸观望。待林无念收手,她才小声问:“林姐姐,她可是大好了?”林无念浅笑颔首:“性命算是无忧,气息平稳许多,再调养些时日,便能下床走动,恢复如初也指日可待。”
女孩似有所感,睫羽轻颤,缓缓睁眼,入目先是林无念温婉笑颜,继而感受体内伤痛锐减,满眸惊愕与感激:“多谢姐姐救命之恩,昨夜我仿若置身暖云,周身轻畅,许久未曾睡得这般安稳。”声音虽仍虚弱,却透着新生朝气。
林无念素手轻抬,仔细地将被角掖在女孩颈边,动作温柔而娴熟,仿佛这一掖,便能为女孩拢住所有的安宁与康健。
她微微俯身,眸中柔光似水,轻声说道:“你福泽深厚,撑过了这般险关。往后啊,莫要再忧心旁的,只需安心在这养伤便是。虽说这医庐简陋质朴,无甚奢华装点,可向来也是庇佑四方疾苦、守得安康的地方。等身子骨彻底康健利落了,你放眼望去,那江湖浩浩荡荡、广袤无垠,自有你肆意驰骋、大放异彩的天地。”
女孩听得眼眶微湿,想要撑起身子道谢,却被林无念轻轻按住肩头。“莫要乱动,眼下养身子最要紧。”林无念叮嘱罢,直起身来,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袖,转头朝门外走去。
晨曦此刻正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医庐前的小院子里,石桌上摆放着几样简单却精致的早点,热气腾腾,袅袅升腾在清爽的晨风中。
林无念向来秉持着“一日三餐不可少”的原则,在她看来,饮食作息既是调养身体根基,亦是珍视生活的本分。不论前夜是彻夜钻研医书,还是忙着救治伤者,黎明破晓之际,一顿温热的早饭总能为新的一天蓄满气力。
她踱步至桌前,抬手招呼婠婠:“快来,吃饱了才好接着做事。”婠婠蹦跳着跑来,顺手揪了块馍馍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林姐姐,今日这粥看着就香,定是你早起新熬的。”
林无念笑着敲了敲她脑袋:“就你嘴馋,慢点吃,别噎着。”说着,为女孩盛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粥,小心吹凉,又转头望向屋内方向,目光里满是关切与笃定,仿若已然瞧见那女孩康复后在江湖快意纵横的模样。
饭席间,偶尔有鸟雀落于枝头,啾啾鸣唱,似也想分得这份宁静烟火。林无念不时抬眼望向医庐内,心中默默盘算着后续调理药方,待二人吃完,还得去山中再采些新鲜草药,午后日光正好,那时为女孩换药推拿最为适宜,桩桩件件,琐碎日常里皆是她对医道与生命的虔诚守护。
晨光透过枝叶罅隙,洒下细碎金芒,宛如梦幻纱幔轻笼着医庐小院。林无念搁下碗筷,抬眸望向婠婠,神色郑重却不失温和:“吃完你去跟那女孩聊聊天,她现下心绪估摸还乱着,需人宽解。往后这些时日,她我便全权交给你了,我与陆瑶还有桩要紧事得去料理。”婠婠咽下口中吃食,小鸡啄米般点头,拍着胸脯保证:“姐姐放心,我指定把她照顾得妥妥当当,保管她开开心心!”
林无念嘴角噙笑,端起一份预留的早餐,步履轻盈朝陆瑶房间走去。房门虚掩,她轻推而入,屋内静谧,唯陆瑶睡梦中偶尔的轻呓打破寂静。想来昨夜陆瑶定是为诸多烦心事扰了眠,眼下好不容易补个回笼觉,林无念放轻动作,趋近床榻。
陆瑶眉头紧蹙,额间沁出细密汗珠,似陷在难缠梦魇。林无念轻叹,将餐盘悄然置于案几,而后在床边缓缓落座,抬手轻触陆瑶眉心,微微运力揉散那团纠结。她声音轻柔如梦呓,低低呢喃:“陆瑶,莫慌,都过去了,有我在呢。”似有灵犀,陆瑶眉心渐舒,呼吸也平稳几分。
片刻,陆瑶悠悠转醒,睁眼瞧见林无念,眼眸瞬间清明,急欲起身:“林姑娘,可是那女孩病情有变?”林无念笑着按下她,递过碗筷:“莫急,她已大好了些。倒是你,瞧这憔悴模样,先把早饭吃了”
陆瑶接过,心下稍安,这才觉腹中饥饿,边吃边问:“林姐姐,此次采药之地可凶险?”林无念目光坚定望向窗外朝阳:“江湖路哪有不凶险,我医者职责在肩,为求良药救命,哪怕荆棘满途也得闯上一闯。”
待陆瑶匆匆吃完最后一口粥,一抹袖口,神情瞬间凝重起来。她左右环顾一圈这静谧的小屋,确认四下无人后,疾步走到床边的柜子旁,伸手在隐秘角落一阵摸索,掏出一个陈旧却被紧紧包裹的本子,双手郑重其事地递向林无念,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林姐姐,这便是昨日我冒着生死大险拿回来的,关乎谢远的罪证。那谢家看似门庭若市、风光无限,背地里却藏着诸多腌臜事儿,这本子里都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