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雪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但那些短暂的温柔时刻,却比任何语言都更真实。
就在昨夜,她们还隔着呼吸孔说着“要是能有条毯子就好了”这样天真的梦。
现在,那个轻声说着梦话的人正用布料勒住她的脖子。
祈雪几乎要笑——这样也好,终于可以结束了。
但她的身体背叛了她。
喉咙被挤压,气管变形,血管在皮肤下突突跳动。手指在她意识到之前就已经在挣扎,指甲深深掐进对方的手腕。
不,她想,不需要反抗。这样就好。
她想要放弃,但她的手已经摸到了刀片。
锋利的边缘切进皮肉,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女孩松开了手,跪倒在地上。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勾了勾祈雪的小指。
就像每个漫长的深夜里那样。
鲜血从脖子的伤口汩汩流出,带着不可思议的温度,就像她们曾经分享的那些温暖。
祈雪呆呆地看着那双渐渐失去光彩的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是多么想活下去。
这一刻之后的事情,她什么也记不得了。
手术刀片切进她的掌心,鲜血顺着手臂流淌。每次挥刀都让伤口撕裂得更深,但祈雪只知道要活下去。
有人扑向她,她就挥动刀锋。有人想夺她的武器,她就用整个身体护住它。
指骨在握刀时折断,腹部被人用碎玻璃划开,肋骨断了不知道多少根。
但她依然像野兽一样战斗着,仿佛已经卷刃的手术刀是这世界上唯一真实的东西。
最后的枪声响起时,她瘫坐在满地尸体中间。
她是唯一活下来的人。
因为只有她在那个漫长的手术中,用自己的血肉藏住了这片刀刃。
小主,
她低头看着满手鲜血,已经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别人的。
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但她已经不知道是为了谁而哭。
在这里,所有在玻璃牢房中偶然萌生的微弱情谊,都必须被无情碾碎。
今天交谈的人,明天就会变成敌人。
“选拔”,是永不停息的绞肉机,将所有的温暖绞碎成血水。
没能活下来的人被送进地下处理厂,转化为维持工厂运转的养料。
血液被提取成血清,皮肉用于研究,器官被保存进行移植测试。
只有那些能在无数次选拔中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工蜂。
医疗组很快治愈了祈雪所有的伤。
一切踪迹无影无踪,断裂的骨骼重新愈合,甚至连疤痕都没有留下多少,就像以往的所有实验一样。
但有些伤口永远不会愈合。
“我……”祈雪闭了闭眼,努力从那片血色的记忆中挣脱出来,“星榆,她们不敢轻易离开的。就算门是开着的,她们也会害怕这是又一场测试。我们……必须在她们面前把这里的人都杀光,让她们亲眼看到,一切已经结束了。”
星榆看着祈雪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任何犹豫,只有坚定的决心。
不同于星榆对这个世界与生俱来的冷漠,即使被如此对待,祈雪仍然没有强烈的复仇欲望。
她不想报复,也不渴望鲜血,只想让所有人都离开这个噩梦般的地方。
杀掉所有看守者不是复仇,而是必要的选择。
“好。”
面具遮住了星榆的面容,她启动了内置的扫描:“你知道她们都在哪里?我来确保这里没有遗漏。”
“研究员们的休息室都在接近地表的地方,都在一楼和二楼……”祈雪顿了顿,纠正自己习惯性的称谓,“啊,我是说地下一层和二层。守卫们比较分散,但听到骚动都会往这边赶。至于工蜂……”
那些曾经和她一样被迫成为刽子手的人们,此刻正散布在不同的角落。
“……到时候看具体情况吧。我们得动作快,不能给任何人逃脱的机会。”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柔和,总是习惯性地解释自己的动机,带着些许犹豫和莫名的歉意。
即使星榆已经答应,她仍会下意识地偏头观察反应,像是在寻求认同。
但如果真的被拒绝,她也下定了决心要亲手去执行。
无论如何,那些被记录在案的残酷实验、永无休止的淘汰终究都在祈雪的性格上留下了独特的烙印。
“我们开始吧。”星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