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素素赤脚踩在海水里，晒了一天的海水有着比她身上略高的温度，但随着夜幕的降临，这点儿残留的、虚浮的温暖终归会化作刺骨的冰冷。

碾了碾脚下的细沙，她猜想，岸边说不定也埋着沉默的骨骼，和海水深处的那些迷途者一样。

都说淹死的人，需要找替身垫脚才能上岸轮回。

今日，他们便也做一回好事，和他们搭个梯子。

被困在水下，亲眼看着自己的尸骸被鱼虾吞吃腐烂，应该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

在这一带流传着这样一个诡异的故事。

当大雾升起的时候，不要出海，那是海龙王在出行，冲撞了海龙王的仪仗，是会被海龙王扣下做苦工，生生世世留在海底做水鬼的。

当雾气升起，龙王出巡，海底下的水鬼们会爬上礁石对着海上航行的船只招手，询问家人的信息，委托他人带回手信。

那些水鬼身形伛偻瘦弱一副病痨鬼的模样，你若答应帮他们带回手信，他们会放你离开礁石，若不答应，不必等到冲撞海龙王的仪仗，他们就会把你留下成为他们中的一部分。

侥幸逃出来的人也活不长久，他们及家人很快就会病逝。

所以，当大雾升起的时候，不要出海，不是死一个，就是死一家。

讲到最后，这些老人就会定定的看着后辈，有的还会勾起一个格外难辨情绪的笑，似乎在询问你是决定死自己一个，还是不信命搏一搏，可能死自己一家……

有的老人则会摸着后辈的头，絮絮的低语：“伢子呀，遇上海龙王不怕，但遇上水痨鬼就不要回家了……”

“愿祖祖保佑你……”

“愿龙母保佑你……”

海龙王暴虐，但龙母心善，愿意给信众在龙王发怒时提供几分庇护……

……

月色下的海面，浮现出一片暗色，如同不断晕染的水墨。

在宫素素的眼中，与雾气一起扩散的是森寒的怨气。

海面下有大诡。

宫素素从船舷上越下，踩在湿滑腥咸的礁石上，浓郁的雾气里环绕着不请自来者，像一片连绵不绝的白色围帐，湿漉漉的紧贴在人的身上，冰冷又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