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喝骂,他把刚端起的茶盏磕在桌子上,又烦闷的摆摆手:
“撤了撤了”
看着桌子上的盘碗被逐个清走,朱标有些怅然若失。
秦无用说的这些人都是穷官,饱学之士,最不济的也是品性高洁的人。
就说宋讷,五六年也不见的能添一双布袜,穷到家了。
他们要来干什么,朱标也是门清,换了旁人,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抛头露脸的硬顶。
小主,
……
“臣等,参见太子…”
看着乌央乌央的花白头颅,朱标的头更疼了。
他也不吭声,坐在那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大臣。
他不吭声,这群大臣们也不吭声,跪在那低着头紧紧的抿着嘴。
朱标不吭声,是因为他不知道怎么说,大臣们不吭声,也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怎么说。
可他们得来,再不来,人就要杀完了。
朱标暗暗咬牙,又眯着眼开口说道:
“尔等堵门的能耐呢!”
“啊?如此不顾官体,不要门面,直眉楞眼的堵了孤的门,你们真是大明朝的好臣子!”
一群红袍官员又是一拜,显得有些慌乱,直到彼此观望几眼后,才有些参差不齐的瓮声说道:
“臣等有罪…”
可请完罪,他们又不吭声了。
朱标又咬了咬牙,本来心情就不好,现在更想吃人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宋讷抬起头带着哭腔:
“太子爷,您得劝劝陛下,不能再杀了…”
他往前膝行两步:
“吏部、工部、礼部官员锁拿了一半,而户部…已经无人办差了”
这些话他们早就想说了,可这些话不能说给朱元璋。
老皇帝不容忤逆,或许之前还能宽恕几分,可如今既然起了杀心,那就是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要是万一再有哪句话说不对,他们这些老家伙搞不好就得跟那些挨了刀子的货一车送到乱坟岗子上。
他们虽然不怕死,可也不愿意死的这么窝囊。
朱标的身躯剧烈抖动几下,握紧了拳头,又颓然松懈。
过了半晌,他才惨然一笑:
“父皇不止一次下旨劝戒百官臣僚,为官要正,忠君诚意,与民善政…”
“可有些人就是不听,搞到如今闹到这个地步,无法收拾了,你们来找孤,可孤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看着朱标一脸的苦涩,这群大臣请罪后又是沉默不语。
老臣凌汉摆着头四下看看,心里暗骂不已。
这群王八羔子,口号喊得倒是响,可到了太子跟前,全都拉了一裤兜!
真是彼其娘之!
可也不能就这么拖着,所以他一咬牙:
“前日湖北…”
他刚说了四个字,朱标就便便手打断了他的话:
“孤也知道,你们是为江山社稷,为大明百姓,可…”
他又叹了一口气站起身:
“随孤走走吧…”
……
春和宫附近没有花园,绿色的瓦和着青色的砖,在这个充满生机的季节却显得有些萧条。
不过好在地儿大,有好几个广场,豁大豁大的。
朱标背着手,慢慢的走着,身后跟着一群老臣。
走了许久,朱标似乎是累了,在一个凉亭处停下脚。
秦无用眼疾手快,先跑到亭子中央的石墩子旁,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浮土,然后拱手站在一侧。
朱标坐下后,又冲着这群老臣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近一些,又示意他们席地而坐。
等他们坐好后,朱标轻声问道:
“孤知道这些时日,尚书、侍郎、六科、九卿,甚至连带地方衙门与小吏,都是一窝蜂似的抓,一窝蜂似的杀,你们…唉…”
他停顿一声,眼神从右到左扫过在座的大臣,才接着缓缓说道:
“说实话,其中很多人,都是国家柱石,是有大功、有政绩之臣…”
“不仅仅是你们不好受,孤的心里也是犹如刀割一般…”
“所以这些日子,孤老想和你们说些什么,可到了嘴边,总是出不来…唉…”
说到这,朱标再次停顿了下。
他又叹了一口气,仿佛要把一生的气息全部浓缩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