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连城道:“那是自然的,只是……”
鹿连城一说“只是”,苏荣登时凉透了心,道:“你也不必说了。我本未指望什么,你又何必多做解释?”
鹿连城道:“我与薛蕲毕竟夫妻一场,康儿和鲁儿又尸骨未寒,我许诺于你固然容易,可是我要与你双宿双飞,也不是我一人说了算的。”
苏荣道:“你说了不算,莫非她说了算?我真真把你看透了。”
苏荣口口声声说看透了鹿连城,接下来两日,每到夜里,她还是情不自禁要来这小河边与他幽会。一方面,她恨自己不知廉耻,又没出息,总能被鹿连城三言两语说得心花怒放,一方面她也在这小心翼翼中体察到危险迫近的气息。万一自己珠胎暗结,鹿连城又并无离开薛家,与她成亲的决心,她不止仙途尽毁,在这苍茫人世,恐怕也难得善终。然而转头想到自己与鹿连城难得相聚,她又将种种忧思抛诸脑后,只管今宵有酒今宵醉了。
这夜苏荣同鹿连城温存许久,临近子夜二人才分开。鹿连城收拾妥帖,先行一步,苏荣看他飞远了,这才梳好发髻,簪上发钗,准备回城。
才飞出一刻,她突感周遭有些许异样,遂就近钻入一片针叶林,在那树丛间绕来绕去。旋即,一道银白剑气从地下遁出,直直攻向苏荣。苏荣双手弹出雷钉数枚,那剑气连连躲闪,雷钉便在不远处炸开了。
苏荣道:“何方仙友,非要与我为敌?”
那银白剑气刺向一棵松树,显出真身。苏荣抱住一棵龙柏,定睛一看,不由得紧张起来,喃喃道:“是你。”
对方不是别人,正是薛蕲,她与苏荣四目相对,倒也神色平和,冷笑道:“好个仙山正室弟子,你们长白山竟是如此教你的么?”
苏荣一时理亏,支吾着:“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蕲道:“你何必故作糊涂?你与鹿连城的事,我全知道了。”
苏荣半个字眼也吐不出口,就连直视薛蕲的勇气也没了。薛蕲见状,语气却柔了三分,问道:“你与他如此这般,到底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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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荣道:“已有半年。”
薛蕲苦笑一声,道:“半年之久,我竟毫无察觉。真是可笑,可笑。”
苏荣道:“这件事千错万错都在我。我明知连城有家有口,却情不能已。总之……”
薛蕲摇头道:“看来你对他竟动了真心。你是长白山正室弟子,他鹿连城是什么人?我竟不信,没有他白茅纯束(笔者注:白茅纯束出自《国风.召南.野有死麕》,此处指鹿连城主动示爱),你会放荡无耻到去勾引他。”
苏荣并不辩驳,薛蕲接着说:“我原以为,仙山修行者比我们这些俗修之人眼界开阔,日日悟道习法,就算不免为情所困,总该比凡俗之人多三分清醒才对。不曾想你竟如此糊涂。我不怕告诉你,我与鹿连城虽为夫妻,其实他的事我是从来不管的。只是这许多年来,他也算得老实,我便少了提防。他一连三日昼出夜归,头发和衣服上又沾有枯草,我不免生疑,方才一路跟踪。我早料到他有了姘头,却未料到那人竟是你。我确实无心求仙,对你们仙山弟子却多有尊重,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要作贱自己?”
苏荣垂头不语,薛蕲左臂凝聚真元,行三清指诀,化出一抹紫辉,射向苏荣栖息的大树。那大树应声倒伏,苏荣又飞至另一棵树上,薛蕲道:“你若与他断了,这件事我权当没有发生。”
苏荣眼见薛蕲又向她袭来,并不还手,只跳向高处,踩着松枝,躲开薛蕲接二连三的攻势。薛蕲长叹一声,点足蹿至高处,双手合掌,再翻作七宝骞林指诀,放出十余赤光闪闪的游丝,逼近苏荣。苏荣借树干避闪,直至避无可避,才回身凝聚元气,双掌叠合,再左右开拉,指尖牵出五根金弦,稍以罡气鼓动金弦,便有疾风大作,将薛蕲化就的游丝悉数扫回去。薛蕲双臂急挥,那游丝还未近身已裂作齑粉。她收功落回地面,苏荣随即落地,二人相隔一丈有余,都目光凛冽,凝视彼此。
薛蕲道:“你与他,断是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