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亦在此时节去过渡口,烟雨蒙蒙,人声鼎沸。
周围人谈论了什么?
是商船华丽,罕见至极。
是船头立着的少东家,俊美无双。
朝瑾还在继续,带着迄今都没想明白的几分疑惑,
“偏偏那么多人,巧不巧,朕却一眼瞧见了一个小乞儿。
断了腿,匍匐在周遭围绕的人群里,黑漆漆的一小团,连那小乞儿是男是女都瞧不清,朕却偏偏觉得他很了不起。”
“了不起?”
长鱼姣的声音艰涩,发着颤,漂亮的眼睛里藏着如那年烟雾般朦胧的雾气。
朝瑾陷在回忆里,并未转头看她,只是郑重的又重复了一次,
“是的,了不起的小乞儿。
朕从渡口上商船时尚未见到他,上了商船才在人群里看见他一点一点的往前挪,直到商船启行,他已经被不知道踏了多少下,却依旧很了不起的爬到了人群最前头。”
渡口往来总有许多富商会施舍些船上留下的干粮。
他们在水面行了几月,厌恶那些干巴巴带着海水腥咸的饼子。
但那些饼子可以救她的命。
所以她要努力,再努力的往前爬。
“然后呢......了不起,所以你可怜他了吗。”
朝瑾摇了摇头,
“不,朕,只是给了他一个选择。
朕解了贴身的玉从船头扔上岸。
天命定他成为乞儿,朕觉得了不起,便想遮一次天,看看他是否能抓住机会,逆天改命。”
朝瑾生在皇权之巅。
所谓的可怜,可悲,都无法令其心生波澜。
他认可那个小乞儿的了不起。
于是不将自己放在救世主的位置上。
只像上天无意识的眷顾一次。
一块从天而降的玉,碎在人群。
生还是死,由那个小乞儿掌握。
长鱼姣眼中已经蓄满泪水。
原来是他。
原来是朝瑾。
那时的她一无所有。
生命,尊严,自由,一切,全都容不得她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