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来到后院堂内,李衮从腰间掏出一块铁牌,双手递与林冲。那铁牌上有奇形怪状的花纹。
林冲已知晓大概,从自己怀中也掏出一铁牌。只听‘啪叽’一声轻响,两块铁牌凸凹相合,严丝合缝。
林冲喜道:“李兄何时入的职方司?”
李衮拜倒道:“九月的时候入的。多谢教头推荐,不然只怕小弟还在汴京天武军营里烧火。”
这人林冲与职方副使高世德闲聊时提起过,说是个被埋没的人物。高世德记在心里,暗中观察,见是个精细可靠的,便从天武军调他到职方司。林冲远在沧州,职方司尚未在这里常驻人员,一时与高世德难通消息。高世德给了李衮本钱,差遣他来在沧州牢城外开下这个小酒店。大厅里的厨娘与伙计便是李衮的浑家与妻弟。
林冲扶起李衮道:“李兄快快请起,若非李兄这身本领和忠心,我再怎么推荐也不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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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后教头若有消息要送上汴京,便来这店里饮酒;如果汴京有消息来,我会在墙上挂一个笊篱,教头路过时便到店里来。若事有紧急,等不得教头来,我会以送汤水为名去牢城寻教头。”
“如此甚好,我已经得了些消息,虽然不甚紧急,但也是及早报到汴京的好。只是来沧州前谋划不周,一时竟无可靠人送信,幸好李兄来了。”
李衮当时管待林冲酒食,亲自作陪。
林冲怕耽误了事,只用了些饭便要来笔墨,把之前在梁山泊南山酒店与柴进庄上的见闻写了下来。在等待纸张晾干的时候,林冲对李衮说道:“那梁山泊是个尴尬处,我来沧州路上时曾要投那,因没有荐书,只得罢了。梁山泊地处兵家要地,我一路上察观山东地理,土匪山头多是穷山恶水处,有一二百人已属不易。唯独这梁山泊,中间一个山头,四面环水,易守难攻还能驻大军,兼之水路四通八达,恐成朝廷心腹大患。”
李衮疑惑道:“教头只怕言重了,梁山泊我也有听说,如今只有几百人在那里打家劫舍。京东和京西两路诸州县皆是人烟稠密,重兵云集,那里再如何,不过是疥癣之疾罢了。”
“李兄有所不知,朝廷兵丁虽多,但都是马步军,水军暗弱。那梁山泊纵横河港一千条,四下方圆八百里。东连大海,西接济阳,南通巨野、金乡,北靠青、济、兖、郓,有七十二道深河港。梁山泊若有一支得力水军,黄河、广济渠沿线,都由他来去,西上可直抵达汴京,东下能控登莱,南到江淮,北若沿海而上,便蓟州也不在话下。若仅如此,倒还罢了,那梁山泊首领名唤王伦的,与国宾世家柴进多有往来。柴进庄上我去过一次,其志不在小,只怕是个早晚必反的,若与梁山泊勾连,京东京西河北沿海诸州县只怕靡乱一片,李兄需让高副使早作打算。”林冲一边叠起书信,用蜡密封了,一边对李衮说道。
李衮听了,神色变得凝重:“此事我自报与汴京,梁山泊远在山东,现下你我鞭长莫及,也只能由他。此地对付柴进,教头可有良策?”
“我已打听明白了,沧州牢城东门外有座大军草料场,约有十五里路程。我若是能到那里,行动就能自由许多。牢城天王堂里,虽是轻松无事,但毕竟人多,不太方便。从草料场再往东,行约莫小半个时辰,是柴进新建的一个庄园,名叫东庄。那柴进甚是狡猾,他的私密事大多行在东庄处,从来不在他家中。他曾邀我做他庄上的教头,等到了草料场之后,我打算去投他,跟他说安排在东庄,正可借机探听一二。”
“如此甚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调教头去草料场应不算难。只是要做的自然,就要多费些功夫。教头回去静候佳音即可,长则月余,短则二旬,便能安排教头去草料场。”
商量已罢,林冲与李衮纵情对饮。二人相互知根知底,又是他乡遇故旧,难得都放松心神,都饮的大醉。林冲怕酒后回营失言,在酒店里歇息至晚才回天王堂。
有牢城里的人问起,林冲只说遇到一个汴京的同乡。他先前在汴京时,不合偷了店主人家财,被捉住了,要送官司同罪,却得林冲从中斡旋,救了他免送官司,又替他赔了些钱财,方得脱免。后来他京中安不得身,又亏林冲赍发他盘缠,于路投奔人,正在这里遇到。
从那日后过了七八日,这一日管营叫林冲到点视厅上,说道:“你来这里多时,有贵人面皮还未曾抬举你。此间东门外十五里,有座大军草料场,每月但是纳草纳料的,都有些常例钱。原来是一个老军看管。如今,我抬举你去替那老军来守,你可和差拨便去那里交割。”
林冲应道:“常例钱小可不要,都替管营相公收着。”
管营不说话,只挥手让林冲退下。
当时林冲离了营中,直到酒馆,路上时不时回头防人跟踪。见酒馆外已有笊篱挂上,便到后院寻李衮。
林冲对李衮说道:“李兄好生麻利,今日管营拨我去大军草场管事。”
李衮奇道:“哪里会如此快?此事定有蹊跷。教头想也知,我们这等卧底身份的人做事,上峰最怕失去控制。除非事情紧急,事事都得听上峰命令。你想去草场一事,我昨日刚收到汴京回函,只等教头来了计议一番,再来运作,谁成想今日便出了这等事。”
林冲摸了摸下巴上的髯须,若有所思道:“管营只说看贵人情面,给我这个好差事,却没说是谁,我又不便问他。”
“那个贵人会是柴进么?”李衮想了一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