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通的举动,在“忠君爱国者”眼中,是正义凛然,是舍身取义,是光明无私。
可是,在“苟全性命者”看来,一番话,完全就是不讲理。
雄州已经陷入死局,你想找死,你自己去死吧,拉上我干啥?
宝剑入匣,韩通冷冷地说:“何徽,念你兢兢业业,守城有功,今日僭越不做计较!再敢动摇军心,必然军法从事!”
“末将,谢,谢主帅开恩!”
何徽狼狈之极,一旁的樊爱能脸上虽有愠色,可常年军旅生涯,也不敢造次。
两人关系,从“高平之战”开始,就十分密切,一人受辱,另一人自然不忿,雄州守城低级将领,也都看在眼里。
谁知,韩通接下来的话,让众人感到更加绝望——
“传我帅令!”
“城中水源,优先供给百姓,军卒将领平等,每日定额饮水!”
“凡有私自拆除城中木料烧火取暖者,一次二十军棍,二次斩首示众!”
“城中凡有哄抬物价、为富不仁者,没收家产,城头为奴!”
很多低级将领,如镇将、队正、戍领等,自从郭荣打下淮南十四州之后,就一直驻守在雄州,家人随军,自然也在城中讨生活。
后周军队当中,没有“不准从商”的说法,即便有,也没用,低级军官与城中富商关系密切。
所以,韩通帅令前两条,众人没有太大反应,最后一条,引来一片侧目!
正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战争是残酷的,也是发财的好机会,否则,怎么会有“发国难财”的说法?
韩通坚持一月之久,很大程度上,也是靠地主富商们的支持,如今,竟然要对这一群“大善人”下手了,这断得不仅是地主富商的生路,也是很多低阶军官的财路。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韩通神经大条,没工夫理会众人情绪变化,挥了挥手。
“各自归位,各司其职!”
众将领散去之后,韩通神情凝重,转头再看城下,心中已经了然。
高怀德如今兵强马壮,却以静制动、以逸待劳,明显是改变了作战思路,他是想要困死雄州!
同时,刘廷让从城南撤军,也只是表面行为,宋军在等机会,围点打援。
可要这么做,一定是基于一个大前提,那就是整个淮左(包括皖东)战局发生了倾斜,对于叛军更加有利。
“赵匡胤,你个王八羔子,到底干了什么?!”
……
是夜,北城营帐。
说是营帐,寒酸得紧,就是依靠着粗陋、残破的瓮城,临时搭建的棚子。
何徽一人,豆大的火苗,不停地摇晃,夜越深、天越冷,身上的金属盔甲仿佛活了,如蚂蟥一样,贪婪地从人体上吸收热量。
“真他娘的冷!”
何徽打了个哆嗦,将身上的大氅裹得严实一些,谁知用力过猛,“刺啦”一声,裂开一个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