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看来,前期在城外挖掘壕沟、运土入城,是多么正确的选择。
牲口粪便、水、黄泥混合之后,搅和成“非牛顿流体”状态,直接往地道里灌,让人有劲使不出来,干了之后,也就填充了整个地道。
“倒,不停地倒!”
“砸,不停地砸!”
“杀,不停地杀!”
何徽、樊爱能是同一种人,他们没有成为天下名将的潜质,因为怕死,因为自私,然而,这种人确实很适合守城——
因为怕死,就只能死扛,否则城破了就是死,当然,前提是逃跑、投降这些选项没有了。
因为自私,更要去死扛,城在,自己的一切都在!
最主要的是,何徽也有一些守城天赋,正是在他的建议之下,韩通下令修缮雄州城池的时候,才增加了瓮城。
没错,雄州原本是没有瓮城的。
何徽一到雄州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个破地方,别说跟汴梁、扬州相比,就连宋州、陈州那样的城池,也不知道强出多少倍。
有了瓮城,就多了一道保险。
但是,按照常规方式修建瓮城,即在城门之外修建,根本就来不及。
所以,雄州的瓮城是内部型的,也不是中规中矩,四方或半月型的,而是利用城内地形与临近城墙民房,在薄弱处修建的长条形防御设施,同时,采取“高度换厚度”的做法,高度只有城墙三分之一(2.5米)左右,保证爬不出来,厚度加倍,保障推不倒。
从上空鸟瞰,就像雄州城内贴着城墙、城门的位置,摆了一溜棺材!
除了城门处的内部瓮城外,其余所有“小瓮城”,都没有门,也就是说,宋兵从外面攻破城墙、或挖掘地道进来之后,很可能一头扎进一个完全封闭的高墙之内!
事实上,在何徽亲自下场“打地鼠”的时候,另有两处地道被打通,一些宋兵已经出现在了狭窄的瓮城之中了。
啥情况啊?进来了,还是没进来?
这个不是重要问题,重要的是,你们出不去!
瓮城之上,等待许久的乡兵,开始往下面撒石灰。
等到宋兵睁不开眼了,蜷缩一团的时候,长矛、长枪、长槊再动手,看准了扎。
……
一天激战,雄州城更加残破了,却,没有破。
高怀德、韩重赟的情绪变化,也如同一天的光景一样,早上刚发动进攻之际,朝气蓬勃,到了快入夜的时候,日薄西山。
韩通、何徽这边,完全是吊着一口气在拼命,城墙上下,数个地方,从“战争技术角度”出发,已经失守了,硬是凭着不要命地压制,将宋兵的大部队拒之门外。
作为旁观者,可以将雄州看做是拳击馆用了十年的沙袋,外皮早就被揍的残破不堪,个别地方还露出布条子,用胶带缠了之后,继续被拳打脚踢,就是不破!
与之相对的,就是南城,由于粮草被烧毁,为求速战速决,李继勋、刘廷让在同一天之内,发动了丧心病狂式的进攻,概括一句话就是:老子不管你们的伤亡数字,只要攻破雄州城墙。
为啥不是城门呢?
一是李、刘手下,没有大型工程器械,二是雄州南门,大概是雄州最坚固的建筑设施了。
城门,是城池的脸面,雄州南门最近一次修缮,就是符太后、郭宗训初入扬州之时,同时,靠近城门附近,也居住着雄州城的商贾富户。
原因也不复杂:出了雄州南门,一条笔直的官道,通往扬州,做生意的富户自然就近居住在南门附近,也舍得花钱修建城门,更舍得花钱修建自己的宅院。
不太形象地说,雄州南边之所以富庶,就是幸运地沾染了“扬州贵气”。
但很显然,“贵气”是抵挡不了进攻的,整条南边及西南方向的城墙设施,与城门一比,简直就是豆腐渣。
刚到中午时分,上次宋兵干塌的位置,又被冲破了,不仅如此,李继勋紧急调配了几十架长梯,增加攻击面积。
一方要鱼死,一方要网破,仗打到一定程度,或者说,一定的“境界感”,对于双方来说,胜负就没那么重要了。
尤其是樊爱能这边,抵抗,抵抗就是意义。
或持枪纵马,或近身血战,或白刃相搏,或搬砖砌墙,这一天下来,樊爱能跟打了鸡血一样。
南城守军的兴奋阈值也很高,大概是因为“偷营”成功,极大地感染了普通士兵。
按照这种节奏打下去,胜败难料。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仍然没有进展,在李继勋心急如焚的时候,刘廷让又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派人去秘密通知韩重赟,让他偷偷调拨粮草,结果,韩重赟一口拒绝了。
不过,好歹也是“义社十兄弟”团伙的,称兄道弟,这么多年,也不是什么都没支援,韩重赟命人调拨一百把铁镐及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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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只要攻破城池,一切都好说!
“好,好,好!”
看着一堆镐头、锄头,李继勋也恼火了,娘的,一点情面都不讲。
人吃粮,马吃草,没了粮草会怎么样呢?人吃草,马吃人。
“老九,组织人,拿上家伙,去挖墙!”
“挖,挖墙?”
李继勋眼神一凛,冷冷地说道:“还不明白吗,咱们是奉命行事!”
刘廷让糊涂:“七哥,什么奉命行事,没人让我们挖墙。”
李继勋气的无语:“你是猪脑子吗?粮草!粮草!”
“粮草”二字,让刘廷让瞬间清醒过来了,没错,他是暗中派人去求韩重赟的,如果被高怀德知道了,肯定要受罚,军棍之苦是免不了的。
然而,粮草没有送来,自己还能坚持几天?如果坚持不下,该用什么借口呢?
没错,地上一堆镐头、锄头就是借口!
韩重赟让我们去挖墙的,我们本来不想的,可要听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