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风车在芬芳的花甸中徐徐转动,吹过田垄的风带着一股泥土和草叶的清香,几只花妖精聚集在花田中,嘀嘀咕咕地讨论着什么,听到来人的脚步声后一下四散开来,只留下一片天真的嬉笑声。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似乎只有这些大自然的宠儿,总是那么无忧无虑,并不在乎自己已经来到了遥远的异大陆上,更不在乎未来将会遇到多少困难。生活对她们来说,仿佛就只有玩耍两个字而已。
或许是因为风景太好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照顾着某位少女的心情,云鲸空岛上的大家都很喜欢在花田附近活动。奥薇拉隔三差五便来给她的紫罗兰浇水,希诺总是牵着布兰迪在田垄上散步,梅蒂恩、谢米和蕾蒂西亚三人,也将此处视为玩耍的最佳场所,更别说森林里的妖精和各种小动物了。这里宁静,祥和,仿佛画中的风景,充满了童话般的气氛。
有这么多人陪着,孤独对那名少女来说,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可若说孤独是一类病症的话,那么它也是有很多种症状的。无人陪伴是一种,抗拒与外界的交流是一种,而缺乏安全感所导致的孤独,自然也是其中的一种。
小主,
令人怜惜的是,以上三种孤独,少女都经历过。
站在徐徐转动的风车下,年轻人轻轻叩响了布满旧时痕迹的木门,笃笃笃的声音,隔着门板清晰地传了进去。里面安静了一瞬,然后传来少女的询问:“是林格吗?”
她总有一种特别的天赋,能够轻易察觉站在门外的人,究竟是担心她太过孤独而赶来陪伴的温柔长姐,是带着食物来与自己分享的老板娘和酒保小姐,亦或是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来探望过自己的年轻人——虽然以实际情况而言,这段时间也就半个月而已,与曾经在幽寂峡谷中度过的七百年漫长岁月,不可相提并论,可越是如此,她恰恰越无法忍受。
“是我。”林格言简意赅道:“我来看你了,依耶塔。”
说罢,不待房间内的少女回答,他便自顾自地推门而入。敲门只是出于礼貌,或者说让对方做好心理准备的预告,而实际上,这间风车塔房的门从来就没有上锁过。外面的人想要进去很简单,里面的人如果想要走出来的话,自然,也是很简单的。
走入房间后,依旧是熟悉而朴素的摆设:床,柜子,桌椅,泛白的墙体,散发出淡淡松木香气的窗棂,窗台上的盆栽与探出窗口的紫藤,蓝色的格子窗帘,还有那位正坐在窗前的书桌边,看起来应该是在写日记的少女,她纤细的指间捏着一根羽毛笔,就像她耳畔的羽毛一样洁白、细腻、不染尘埃。
“啊,林格。”对于年轻人不允而入的行为,少女并不惊慌,只是呆呆道:“等一下,我马上就写完了。”
然后才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仿佛单纯的大脑无法同时应付说话与写字两件事。
空白的纸张逐渐被一个个纤细优美的小字填满,单看字体,便可以想象出落笔之人应该是一名文雅温柔的少女,但如果翻到前面的页码,特别是第一页,你会发现那时候少女的字歪歪扭扭,比小孩子的涂鸦好不了多少。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毕竟在阿维尼翁村的时候,她可从来没有练习过文字,倒是对农活比较熟练,奥薇拉种在小花园里的紫罗兰,可是在她的指导下成长起来的,虽然直到现在都没有开花就是了。
能够将字形练到现在的水平,一定下了不少的工夫吧?用来充当日记本的笔记本也已经所剩无几,眼看着就快见底了。林格问道:“你快写完了吗?”
“恩。”依耶塔用力地点了一下脑袋:“还有,唔,两句话?不,三句话!今天林格来看望我的事情,我也要写进去!”
其实我问的是你这本日记快要写完了吗?不过年轻人想了想,没有纠正,反正就算问了,依耶塔估计也会说,写完了就换一本,继续写嘛!老板娘和酒保小姐那么宠她,圣夏莉雅怜爱这个最听话的妹妹,奥薇拉是她的好闺蜜,萝乐娜对她也那么好,都不吝啬满足天使小姐的小小要求。
依耶塔并不是每天都写日记的。
通常来说,只有当她觉得今天发生了什么值得纪念的事情时,才会动笔将它写下来,无论那是高兴的还是悲伤的。饶是如今,厚厚的日记本也已承载不住她的记忆了,就仿佛对这位少女来说,自从离开谷底后所见的一切景象、所经历的一切事情,都是那么值得铭记。她甚至有时候会回忆过去的事情,比如还在阿维尼翁村生活的时候,或更久以前还在流浪的时候,将它们也记录下来。没有谁说日记本只能记录今天的事情吧?对少女来说,过去同样无比重要。
她将自己囚禁在大裂谷中时,便是这些过去的记忆支撑着她,没有彻底失去身为人的情感。可时间过了那么久,少女还是慢慢地遗忘了一些事情,以后想必也会遗忘更多的事情吧?她不希望如此,于是,奥薇拉教她写下日记,就成为了对抗遗忘最好的办法。
那么,与其说它是日记,不如说是一本备忘录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外面的阳光好温暖,有一朵樱草花飞进来了,林格也来看我了,所以,我感觉好幸福啊。”依耶塔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往白纸上写写画画,林格觉得这个文笔很质朴,怎么说呢,有种小学生写作文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