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章越有些意外。
官家继续道:“说来仁庙能识人,能做官家!当年对先帝说出,为我赵家子孙觅得一位太平宰相之语。今卿实不负仁庙知人之明。”
章越闻言感动,忙掩饰道:“陛下……鱼咬钩了。”
官家闻言笑了笑,当即拾起渔获来,石得一等宫人都是一并赞起官家钓术非凡。
官家笑了笑,寻又命人将鱼放归池中。
官家继续下竿道:“当年仁庙借池之鱼喻之天下百姓,而今朕眼前此池,何尝也不是天下呢?朕执政以来的错错对对,无论如何与仁庙一般,都是为了这个家国,为了百姓!”
“此番兰州之捷,卿可是未卜先知?”
章越如实道:“陛下,容臣实言,诚然不知……”
官家讶道:“真不知?”
章越道:“臣……若说一点预料也没有,倒也不是。这天下事并非有心栽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其中是有说道的。”
官家道:“如何说道?”
章越道:“陛下,有时候事之所以能成,不是我们刻意地做对一些事,而是我们意外做对一些事,后人常说这是无心插柳之得。”
“与其说是无心,其实也是有心。就好比臣所荐的钱乙,他本一心于医道,然因医术高超,陛下却欲授他功名。若他一心一意求功名,那么他医道上成就还能那么高吗?”
……
“兰州之役的捷报,臣看了——其中虽有王文郁英勇无畏,我军早便在兰州设防,守西夏必攻之地及李宪出师救援即时的缘故,其实也有党项轻敌大意之故。平心而论,这一次我军运道稍好一些了,臣不认为有什么运筹帷幄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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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自鸣沙城城破以来,臣不去积极作为,是因以往官场都是一般上官一骂,往往下面的人就拼命地干点什么的惯例。”
“臣当然知道陛下太想要臣‘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心思,但这不合乎规律。事有本末,急之不得,越这般越是用战术上的勤奋掩盖战略上的无能。”
“当今连败之下,军心士气都是低迷,这时候当稳住阵脚,而不是去积极去作为什么。”
“臣始终以为不可持续的事不要办。”
官家沉吟道:“朝臣言西夏趁着议和之际,袭击兰州,那么当中止议和,或是将议和的条件变得更苛刻,卿以为如何?”
章越道:“陛下,不仅不可苛刻,还要放宽,让党项上下以为陛下一心议和。”
官家摇头道:“此策太浅陋,哪有大胜之后反而更要求和。朕不信西夏识不破,只要稍有能士,都能看穿卿的计谋。”
章越道:“陛下,臣素用浅策。西夏怎么想是他们的事。”
这时候章越的鱼竿一动。
章越轻松拾鱼,袍脚也不曾湿了一点。
官家道:“若西夏同意议和,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