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点点头道:“朕已打算任韩绛为枢密副使,不知韩相公以为王安石之才干如何?”
韩琦摇头道:“王安石之才为翰林学士有余,处辅弼之地则不可。”
官家闻言不由默然,这时候内侍报道:“曾相公,文相公知韩相公在此,请求以西事入对同议。”
官家点头道:“当如此。”
这也算韩琦为宰相任上最后一次君前奏对,哪知韩琦却起身道:“陛下,臣前日为中枢宰相时当共议,今日已是地方藩臣,只知奉朝廷命令耳,其余绝不敢闻。”
官家叹道:“是国公不知朕意,只是……只是朕想多留相公片刻罢了。”
韩琦重新向官家下拜,哽咽地道:“臣告退,望陛下保重龙体!”
韩琦起身后离开了金殿,与曾公亮,文彦博二人正好擦身而过。
来时与去时心境不同,所见的景色也不同。
眼见一场雪已是降下,但见广袤的天地之际,雪粉飘飘。
雪落在红墙上,好似朱颜的少年郎顷刻之间已是白发老翁。
韩琦心有所感,正欲举步却见一名身穿绯袍的青年官员立于檐下看着自己。
看着对方英气勃勃,其器轩昂的样子,韩琦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
对方言道:“请容下官送魏国公出宫。”
韩琦道:“章右言此刻当侍直在君前,不劳相送。”
章越则道:“昔下官被罢官时,国公不惜以宰相之尊来官舍告慰,如今国公荣退,请容许下官报答此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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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琦闻此惊讶之色一闪而过,然后微微点头,迈开了步子。章越则撑开伞替韩琦遮挡住了漫天的雪花跟随在侧。
一老一少于雪中漫步行于宫道。
韩琦看着脚下的宫道叹道:“年轻的时候,总是觉得这条宫道很长很长,故而总是迫不及待地加快脚步,那时候富郑公(富弼)在旁总是劝我走得慢一些,可惜那时我年轻气盛,总没有听进去。”
“那国公在宫中跌过跤吗?”
“未曾。”
“那么国公为何惋惜?”
章越话出口便觉得自己笨了,肯定是再无第二个人似富弼那样劝过韩琦。
韩琦不答反问道:“度之你如何评老夫自嘉佑三年官拜集贤相,至今已是九载,伱如何言我相业呢?”
章越道:“国公在极荣之时辞去宰相,荣归故里,兼两镇节度,备三公之典策,此番荣宠可谓贵极富溢,下官何复再言。”
韩琦坚持道:“度之的话,老夫还是想认真听一听。”
章越心知似韩琦这样大佬离职后,官员都要写贺表。
贺表不是仅仅走个形势,而是你在里面说得话都是证据,以后你们若当了宰相敢清算我的话,我就把你当年写给我的贺表拿出来,虽然没什么用,但也可以让天下人看看你的嘴脸。
章越心道韩琦这未免也太谨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