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谏官吗?敢如此呛声皇帝?
官家脸沉下来,若方才章越肯服软, 此事还有挽回的余地, 但如今他竟是把话说直,那么君臣二人间就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了。
方才官家与章越,吕诲说话时,脸上还有笑意,但此刻脸已是沉下来,一股愤怒的情绪在他心底酝酿。
官家取了案上一封劄子,又重新放下,冷着声道:“听闻章卿在交引监用人多是……往好的说是举贤不避亲,往不好的说是任人为亲。”
“选拔用人乃朝廷公器,交引监是朝廷的衙门,不是章卿的节度使衙!”
宋朝凡帅臣,监司,郡守都可以自行铨选官吏,奏请朝廷授职,这被称为辟差。不过章越却不在此列。
官家此刻心底虽是大怒,但面上仍是保持克制。
章越道:“回禀陛下,臣于交引监授职一一皆经流内铨,取旨于朝廷,臣是不知任人为亲之言从何而来?”
官家道:“是么?章卿为何只用太学生?将昔日同窗充塞要职?”
章越道:“回禀陛下,太学生是四方贤俊,经州县荐举送至国子监,他们各个饱读诗书,皆是百里之才。臣为朝廷招揽人才,便借着同窗旧谊不惜厚颜三请五请,他们这才不嫌吏员之卑,肯屈身于交引监作事。臣不知这般有何不是?”
官家道:“这……太学生为寒俊,确是人才。卿招太学生,朕可以省得。那么除了太学生么?朕听闻你受了不少大臣请托,将他们子侄安置于交引监,安排差遣。那些这些人又有什么才干?”
章越道:“陛下既言人才,那臣敢问陛下何为人才?”
“在臣看来,那些寒门出身,却才干卓着,各个能独担一面的太学生确是人才。但还有一等,他们出身官宦人家,久行走于官场之间,人情熟络。他们身上有臣称之为资源之物,这也是一等人才。”
官家闻言吃了一惊,章越分明是拿交引监的差事,拿去交换大臣们所谓的资源,这等卖官鬻爵之举,居然也能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人情熟络也是人才?”官家反问道。
章越道:“正是如此,交引监也是衙门,而且在洛阳,陕西,汴京三地,如此便要与官员往来,在地在京的各个衙门打交道。”
“若臣尽是用些能办事却情面不熟的官吏办事,那么他们纵有再大的本事,却连衙门的门都进不了,更不用提与衙门打交道了。”
“还有……”
吕诲在旁看得是目瞪口呆。
但见章越说得义正严词,好一顿抢白竟将官家说得哑口无言。而且这一番长篇大论竟还没有停下的意思,但见章越越说越是激动,一时不慎口中喷出白色唾沫,竟飞溅在官家的面前的案几上。